翌日,卫影告知大人六皇子萧瑜那里派人在查魏姑娘的身份。晏暮寒听言,神色有些阴沉地弯了弯唇。“这些人还真是无孔不入。”
卫影冷哼一声,“这六皇子近来越发不安分了,魏姑娘许多踪迹咱们这儿都已经刻意地抹去了,他为了这点事,也是煞费苦心。”
晏暮寒淡淡道,“大抵是因为他父皇近来身子不大好了,过去掩藏得好,但这狼子野心也不可能藏一辈子,总会露出端倪。”
皇帝最近看着康健,实际上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在用药。这件事鲜有人知,但有心人想要知道还是不难的。皇帝的宝座放在那里,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眼看这位置上的人摇摇欲坠,下头的人坐不住也很正常。卫影叹息道,“官场无父子,尤其是还是天家。”
他说完,看见主子瞧了自己一眼,突然想起来——主子不会觉得他在内涵他吧?在主子这里,对晏启盛那也是下狠手的。但卫影是万万没有那个意思的。晏暮寒笑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罢。”
就像晏启盛年轻时中下的因,在数十年以后狠狠地反噬了他。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为人父,也不是所有父子,都会有情分。皇帝和萧瑜多半也如此。所以他的儿子里前有萧晟,后有萧瑜……一个个都图谋不轨,他不过接近知天命的年纪,这几个就已经在掰着手指数着他的死期了。但其实,对他有不臣之心的人,何止他们。当今这位天子,也是个无情无义、唯利是图、皇权至上的,身边近乎所有人都遭到过他的算计。如今一切的恶果,又焉知不在他自己导致的。“大人,此事虽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被皇上怀疑起还是有些许麻烦,属下也担心魏姑娘的安危,您看应该如何处理呢?”
晏暮寒道,“此事交给我便是。”
卫影抱拳,恭敬道,“是。”
有主子发话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她膳食里调理身子的药,都有每日按时按量的放么?”
卫影点了点头。“魏姑娘不爱喝药,主子用心了。”
晏暮寒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她啊,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总是格外排斥喝药,尤其是稍苦一些的药,每次喝都像要她半条命似的,他看着也难受。但她那个身子,差成那样,不喝药又怎么行?卫影道,“属下去查过了,从前的魏氏一家在青县,日子过得是出了名的清贫,家中本就不喜女子,她又自小先天不良,家里给她用药也都是买的最便宜的,更是有些不要钱的害人偏方,喝着喝着,命是一直吊着了,底子也是薄透了。”
晏暮寒皱起了眉,沉下了眸,脸色极其难看。卫影叹息,“倒是叫如今的魏姑娘也受苦了,且,先前又遭了那么多变故,如今还能如此康健,已然是十分不易,只是恐怕再经不起什么风浪了,属下真是担心……”他本来还有想说的话,但是在主子抬眸的时候彻底噎住。最近主子既好相处又好说话,他都快忘记了主子原本的样子。只是在这一刹,卫影看着自家大人近乎狰狞的目光,心中一颤。他知道,魏姑娘经不起变故,主子也是……前阵子,他们都太好了,卫影都快忘记了如今最真实的情况。这二人简直像是被上天诅咒过的一对,好像要经历时间最巨大的磨难,才有可能厮守一生。卫影真的觉得,老天对主子他太狠了,他在这目光下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双唇轻颤着。晏暮寒放在紫檀木书案的手紧紧攥住了。“南国蛊术的那些秘本,不是已经找人研究过了么?”
他的声音十分冰冷,眼中的目光都是森寒的。明明是还未发生的事情,明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可是光是想一想,就让他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全部崩盘,整个人都是近乎崩溃的状态。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那他现在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卫影微哽住,看着主子这个样子,心中抽痛,可提到这件事,卫影头更是痛。“南国蛊术确实能做到许多难为之事,但是大人,咱们不可否认其弊端极大,下头的人在研究了,咱们也征集了许多将死的病人自愿参与那边的研究,只是目前没有真正意义上成功的……”主子不愿多看,卫影确实亲眼瞧见的。那些临近死期,却靠着秘法拖延性命的人,每时每刻都痛苦不堪。“若真到那一日,魏姑娘她也不会喜欢那种法子的。”
晏暮寒微垂头。卫影十分担心他,“大人,魏姑娘如今身子还康健,她会长命百岁的,您别多想了,或许,或许那些东西根本就用不上,又或许,待到要用上的那一日,咱们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法子。”
他见主子的神色并没有变好,算了算时辰,“该用午膳了,主子,我叫膳房的人备好。”
晏暮寒道,“不必了,我没胃口。”
而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卫影的太阳穴有些疼,不知道是谁这个时候过来找晦气来了。开门后发觉是魏姑娘……卫影的眼睛马上就亮了。乔岁是担心晏暮寒又忙得忘记吃午饭,卫影一个大男人大抵也不太细心,所以做了点吃的走了一趟。进来就看见卫影如释重负的神情。“魏姑娘请进!”
他说着,接过了她手中的托盘。乔岁又怎么察觉不出气氛不对,暗道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马上道。“你们在聊什么大事么?记得吃饭,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
“来都来了,为什么着急走?”
直到晏暮寒开口,她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很差。卫影也道,“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他连忙识趣地道,“属下先退下了。”
乔岁道,“都这个时候了,快去用膳吧。”
卫影连连点头。走后,还替他们将门给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