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强，志强你说话啊。”
看到曹志强一直坐在那喝茶不说话，曹佳佳忍不住皱眉道，“食为天是你开的，这事儿，还得你这个大老板拿个主意啊。”
曹志强这才慢悠悠的放下茶杯，轻轻一笑：“放心吧姐，你也说了，食为天的厨师，除了两个傻叔当初从他们单位食堂带过去的人外，其他人都是我们红光机械厂的人。 这些人都是拿我们的工资，就算傻叔真要走，他们也不可能跟傻叔走的。 他们一旦跟傻叔走，他们就算不担心工资的事儿，难道怕我让机械厂把他们开除吗？ 没了国企工人的身份，他们就只能当个体户厨子，没了退路，一条道走到黑了。 所以，即便真有跟傻叔走的人，数目不会多，也不影响什么。 你啊，是关心则乱。”
曹佳佳愣了愣，然后一拍巴掌笑道：“哎呦，你看我，忘了这茬儿，确实是关心则乱。”
紧接着，曹佳佳笑着对曹志强道：“弟弟啊，你当初就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找你们机械厂的实习工过去，给傻叔当徒弟吧，就是怕有这么一天？”
曹志强笑着摇头：“那倒也不是，我当初这么做，最大的目的，只是想分流一部分我们机械厂的冗员，让食为天当一个厨师培训班的试点。 换言之，是因为我们机械厂冗员太多，厂子负担太重，所以才要给一些闲着没事儿干的职工找点活儿跟出路。 从这个角度看，食为天不光是一家普通的饭店，也是一家附带培训学校的地方，有点像医学院的附属医院。 因此，食为天的厨师学徒也好，服务员也罢，都是红光机械厂的正式职工，只是工作岗位不同而已。 甚至就连姐姐你，你的正式档案其实也在红光机械厂，只是先被调去红光出版社工作，又从红光出版社调去食为天工作罢了。 从这个角度讲，食为天这个饭店虽然是我个人的，但里面工作的人员，全都是红光机械厂的职工。 我当初就答应过我们厂子，也答应过那些学徒，食为天只是一个试点，他们都是借调过去工作的关系，属于派遣工模式。 一旦他们在食为天里学成真本事，我还会接着开第二家，第三家，甚至四五六七八家食为天，让更多厂里的闲散职工过去工作，从而减缓厂里的工人工资压力，方便我们厂的转型改革。”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曹佳佳恍然大悟，“我说嘛，咱食为天的服务员太多了一些，厨师也太多了一些，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样一来，咱们自己的压力会不会太大啊？”
曹志强呵呵一笑：“姐，食为天一直是你在亲自操持，你应该最清楚，食为天到底亏不亏。”
曹佳佳一皱眉道：“亏是倒是不亏，虽然咱家的厨师跟服务员数量，是其他规模类似饭店的五倍还多，但咱家生意太好，堂食加外卖，流水也大，所以整体还是挺赚钱的。 只不过，我之前一直认为，你请的人还是太多了，删减一半都没问题，你却一个都不辞。 原来，你是打算让那些人当学徒，然后开分店，让这些人直接去分店上班啊。 不错不错，好主意，真是好主意。”
曹志强笑了笑：“本来就是好主意。”
略微一顿后，曹志强又道：“其实，我本来是想，食为天能勉强持平就够了，实在不行亏本经营也没问题。 毕竟我不在乎眼前那点亏损，在乎的是以后。 只要把那些厨师跟服务员培训出来，什么都值了。 只不过呢，一开始，生意太差，我看你都有情绪了，实在没忍住，就小试牛刀，用了点小手段，找了几个外国人，帮咱做了点小宣传，再加上傻叔搞出个外卖模式，一个不小心，就让食为天火了。”
“呀！”
曹佳佳惊讶道，“当初那几个来咱店里吃饭的那几个外国游客，被当场采访，甚至后来还登报的那个事儿，是你做的？”
“那当然。”
曹志强呵呵一笑。 “要不然，你以为哪来那么多老外，正好到食为天吃饭，正好吃过后赞不绝口，正好旁边有俩吃饭的记者，正好被记者抓到新闻，正好被拍到并记录下来，又正好登报啊。 那都是我找人精心设计的，包括请那几个老外做戏，还有记者，可都花了我不少钱呢。 当然，效果也是杠杠滴，你看，一登报，大家都知道咱家饭店被老外青睐，所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既然让老外赞不绝口，那还不过去尝一尝啊？”
“是这样啊。”
曹佳佳点点头，“可不对啊，后来也陆续有不少老外，一直去咱那吃啊，那也是你花钱请的？”
“那倒不是。”
曹志强笑着摇摇头，“那是我跟旅行社的经理吃了个饭，以后来京城旅游的老外，尤其是欧美人跟日本人这些群体，都让他们把推荐旅行的景点名单中，特意加上咱们食为天。 那些非侨胞的老外来咱这旅行，基本都是看推荐旅游的，推荐上有啥，他们都要打一下卡，来个到此一游。 正因为我们食为天上了旅行社的推荐旅游点，所以才源源不断的有老外旅客过来吃饭，这又反过来刺激了我们本地国人，觉得食为天为国争光，与众不同，明白了没？”
“厉害啊！”
一直没机会插嘴的于莉忍不住翘起大拇指，“曹志强，可真有你的，这点子都能想出来。 不过也得是你啊，要换了我们，就算能想出这个法子，也用不了啊。 至少我们就不认识旅行社的经理，也没法让人帮这个忙。”
曹志强微微一笑：“这只是其一，最多吸引中低层食客，看着人多，其实利润并不高。真正利润高的部分，是那些消费能力更强的高端食客。”
略微一顿后，曹志强继续道：“我通过各种途径，认识了很多高端人士，认识人多了，关系到位了，他们自然就卖我个面子，决定来食为天吃饭。 一开始，他们可能只有卖我个面子过去吃。 等卖我面子的人去的多了，大家一碰头，就会发现，这是个很好的扩大交际面的聚会场所。 慢慢的，食为天就不仅仅是一家饭店那么简单，更像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场。 因为来这里吃饭，总能碰到其他高端人士，可以扩大社交面，认识更多的朋友。 朋友越多，路越多，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所以啊，为了朋友为了路，那些高端人士啊，就会越来越喜欢来食为天吃饭了。 哪怕不为了吃饭，只为了扩大自己的交际圈子，只是为了多交朋友，他们也得来吃饭啊。”
“是这么回事儿啊。”
曹佳佳点点头，“难怪，一到晚上，咱们的包厢就全都满了，不提前预定压根就订不到，而且不同包厢的人还经常串场敬酒，原来是把那边当认识朋友的地方啊。”
“就是这个道理。”
曹志强笑着点点头，“其实对于所谓的高端人士，也就是那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人来说，他们真正在乎的不是吃什么，而是跟什么人吃。 因此，他们迫切有一个足够安全，足够隐蔽，又能稍微放开的地方，去跟同阶层甚至更高阶层的人一起吃饭、社交。 没有我们食为天，早晚有别的地方承担这种职能，比如大酒店什么的。 只是就现在来讲，大酒店一来价格太贵，不准赊账，二来在那种地方聚会也太麻烦，太显眼，不够隐蔽，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 所以，像我们这种表面看起来不怎么高大上，内里却装饰豪华饮食奢华的地方，就是高端人士们最好的聚会场所了。 有了这些高端人士过来吃喝，那消费水平立刻就上去了，毕竟这些人的消费能力，是真的强。 而这些高端人士过来吃饭，那是真的来吃味道的吗？他们真能分得清什么什么菜系吗？ 并不是，至少大部分不是。 这些人过来吃饭，就是讲究一个贵！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说的就是这种人。 什么外边不敢乱吃的鲍参翅肚，驼峰熊掌，还有什么外边不敢喝的茅台五粮液，这里全都有，他们也都能消费的起！ 我可以这么说，至少对于大部分的高端人士来讲，你只要有高端的食材跟高端的酒水，能让他们在酒桌上不掉面，散席后有的吹，那就足够了。 至于做菜的是谁，是不是傻叔那种大厨，他们吃不出来的。 就算真有老饕能吃出厨师的不同，碍于其他同阶层的人的面子，加上知道我的一点背景，也不会刻意找麻烦。 相反，真正喜欢找麻烦的，恰恰是普通食客。 可对普通食客来讲，他们最讲究的也不是味道，而是实惠。 食为天里供应普通食客的饭菜食谱，都是体系化跟标准化作业，普通学徒只要严格按照食谱来，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大差不差。 而且食为天的服务质量也与众不同，就说咱食为天里的服务员吧，那都是要制服笔挺、化妆描眉加微笑服务，这种高标准的服务，你出去看看，有几个能比的，目前也就只有建国饭店能比。 饭菜价格大都能接受，服务质量却媲美涉外饭店，就餐环境也不错，再加上还能时不时的见到老外，导致食为天已经不仅仅是一家饭店那么简单，更是一个可以炫耀的地方，就好像当年的老莫餐厅一样。 所以啊，哪怕饭菜口味真的暂时出点问题，问题也不大，毕竟咱们的食为天饭店，口味并不是唯一吸引人的地方，而是有很多很多吸引人的地方。 目前，食为天虽然开业不久，可口碑已经起来了，都知道这是老外常来，且高端人士常来的高档场所。 这种情况下，傻叔就算真要走，也不影响大局，最多是大厨方面暂时有缺失，可只要我肯花钱，什么样的大厨请不来？”
说到这，曹志强感觉有点口渴，吧嗒吧嗒嘴，正要拿起茶壶倒茶，可于莉先一步抓起茶壶，笑眯眯的给曹志强倒了一杯茶，然后双手奉上：“来，志强，说累了吧，喝口茶，润润。”
曹志强诧异的看了一眼满脸媚笑的于莉，点头致谢后，就接过那杯茶，仰起脖子一仰而尽。 喝过茶，润过嗓子后，曹志强继续道：“咳咳，说到哪儿了？”
于莉连忙道：“说到，你有钱，什么样子的大厨请不来。”
曹志强点点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钱到位，不愁请不到好厨子。 京城的名厨多了去，不是只有傻叔一个会做菜，而且也不是所有会做菜的名厨，都有傻叔那种际遇，有个有钱的娄晓……娄姨帮衬。 更何况，我不光可以高薪聘请，我还能给工厂的指标，可以让对方成为工厂的正式工人，有正式的工人福利，可以跟工人一样就医养老，这对很多没有正式工人身份的厨子来讲，一样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条件。 所以，我从来就不担心傻叔离开，他真要走，吃亏受损失的是他，不是我。 毕竟我的食为天，早晚是要对外扩张，做大做强，开更多的分店，然后做成一个饮食集团的，可不仅仅是一家饭馆那么简单。 傻叔要是真走，事情反而更简单了，我可以把当初给他的一成干股收回来，折成钱算给他，也算是报答他当初的……算了，不说那个了。”
“等等，一成干股？”
一直说不上话的闫解成惊讶道，“你是说傻柱他，他还有食为天的一成干股？这，我们怎么不知道啊？他没说过啊？”
曹志强呵呵一笑：“呵呵，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得问他，反正一成的股份我是给了，都写在合同里了。”
“嘿，这傻柱！”
闫解成一拍大腿，满脸嫉妒道，“有干股却不说，自己个儿藏着掖着，看来他是早有预谋，早就防着那秦淮茹，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说什么呢？”
壹大爷一皱眉，瞪了一眼闫解成道，“傻柱人家不说这事儿，只是不想到处炫耀，引来麻烦，别胡说八道。”
闫解成看了一眼壹大爷，撇撇嘴后，也不跟对方争，继续歪着嘴巴嗑瓜子，明显不信不服。 曹佳佳这时问：“强子，也就是说，傻叔走也好，不走也好，对咱食为天都不构成妨碍？甚至是，他要是走了，反而是好事儿？”
“那当然。”
曹志强点点头。 紧接着，曹志强一脸严肃的道：“其实我是尊敬傻叔，承了傻叔一个人情，才给了傻叔那么高的待遇。 我不光给他那么高的工资，答应他往家带饭，还承诺他一个人在食为天当大厨，后厨都是他说了算，我轻易不插手。 你们想啊，我一个月两千五，外加一成，也就是百分之十的干股，还让他掌管后厨，这么好的条件，什么样子大厨请不来？ 我要不是承傻叔的情，我犯得着吗？”
“有道理，确实有道理。”
于莉连忙点点头。 曹志强微微一笑：“所以，傻叔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仁不仁的不要紧，我不能不义。”
说到这，曹志强站起身背起手，仰头看着凉亭的飞檐翘角，一脸唏嘘的重重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何必那么多计较，但求心安，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