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对方是想巧取豪夺之后，曹志强就知道，正常方法不顶用了，得另外想辙。 曹志强给的再多，也不如三辆进口五十铃810值钱啊！ 按说呢，曾科长这个狠法子，自己也能获利。 那可是三辆车啊！ 一旦全扣下来，保卫科肯定得分一辆，自己那个红光出版社，也大概率会留一辆，问题都应该不大。 白得一辆五十铃810，这可不是一般的赚。 要知道，载重八吨的五十铃810重卡，如今在市面上可是抢手货，一辆新车的单价都得八万起，这还不一定能买到。 就算这是二手走私车，那卖个六万肯定没问题，上牌更是没啥问题。 这一下子，就平白赚了一辆价格六万多的进口卡车，曹志强是大赚特赚才对。 然而，曹志强却不想赚这个钱。 因为这太缺德了。 就因为看人家的车好，就因为人家没后台，就因为人家是车贩子，就想随意找个罪名，把人家弄牢里去，再把人家的车给昧下？ 这，这事儿曹志强要是做了，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而且这也会是一个污点。 哪怕现在不算什么，可以后早晚会拉清单。 说白了，曾科长现在搞的这些，都属于歪门邪道，曹志强根本不需要。 不过从这一点来看，曾科长这种人的道德水平有多低。 跟曾科长相比，秦淮茹还真不算什么，也就许大茂跟李怀德能比一比。 这都是妥妥的坏人！ 对付坏人，讲道理没用，你就得威逼利诱。 很明显，利诱是不可能了，曹志强现在可拿不出三辆进口五十铃的好处，有也不想拿。 那就只能是威逼了。 可什么样的威逼，能在不得罪曾科长的情况下，让曾科长放弃三辆进口卡车的利诱呢？ 直接拿大领导压人肯定不行，那样只会得罪了曾科长。 拿李厂长那个级别的领导也不行，同样会得罪曾科长。 想了又想，曹志强眼睛忽然一亮，想出了个新主意。 甭管行不行，先试一试吧。 想到这里，曹志强故意叹口气，然后摇摇头道：“老曾，您说的法子看似不错，可这里面一样有隐患啊。”
“隐患？”
正在吞云吐雾的曾科长一愣，然后笑道，“能有什么隐患？一群车贩子而已，既然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到了咱们的地盘，能翻什么天？”
曹志强摇摇头：“老曾，话不能这么说。 你就说这批二道贩子吧，谁敢说他们没有后台？ 就算自己没后台，谁敢说他们的亲戚朋友，或者他们的生意伙伴没后台？ 京城这么大，但凡是个老北平，谁敢说自己没点啥关系伍的？ 而且你也说了，这些人是车贩子。 一群能大老远从南方贩车来京城倒卖的，要没点门路，他们哪来的胆子？ 就算这些人本身没啥，可保不齐他们的卖车对象，就有些能耐。 咱们要是私自把这群人办了，昧下他们的车。 万一人家的家人非要较真，非要上告，那谁敢保证，这里面不会出纰漏？”
曾科长一眯眼，呵呵一笑道：“这有什么，这群人私自来我们厂拉货，这是事实，大家都看在眼里。 只要你们这边咬死了，说从没见过他们，从不认识他们，从没跟他们做过私下卖书的交易，那他们这就是诈骗，就是犯罪！ 只要是坐实了他们偷盗公家资产这个罪名，谁来了都不好使！ 到那个时候，他们这些人打死也不敢承认车是走私的。 至于那些原先的买主，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触霉头。 这谁不知道，买卖走私车，那就得偷摸的。 要是正大光明了，可就不好使了。”
曹志强点点头：“老曾，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那句，这年头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背后有啥后台，或者有啥奇遇。 你就说我，之前只是个小小的，顶替我妈来上班的实习工，谁也瞧不上我。 可谁能知道，短短时间内，我竟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认识那么多大领导？ 我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根本没啥大领导亲戚。 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运气好而已。 所以这年头啊，人生的机遇真的不好说。 同样道理，谁也不敢说，那群车贩子里面，背后就没有啥大领导，或者没有啥牛逼关系。 只是有关系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这群人确实跟我那秘书有过私下协议。 没人较真就罢了。 真要有某个领导较真起来，非要报警彻查，我那秘书就保不住。 他要是被抓，肯定把我供出来。 这倒最后，不还是一堆麻烦么？”
“这倒也是。”
曾科长点点头，“你那个秘书，对了，好像叫什么来着？”
“沈振华。”
曹志强道。 “哦，沈振华。”
曾科长眯了眯眼，“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也抓起来？”
曹志强愣了愣，震惊于对方的无耻狠厉之余，连忙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怎么了？舍不得？”
曾科长笑了笑，“一个小人物而已，没啥大不了的，而且他最多是从犯，我们可以说，那个沈振华是被逼迫的。 对，就是这样，你那个秘书呢，是被这群人给威胁逼迫，所以才不得不私下作出这种事情。 这样的话，你那个秘书可以从轻发落，而张前进那些人呢，还可以多加个敲诈勒索罪，多好啊。”
曹志强眨眨眼，迅速想了想后，连忙故意叹口气道：“哎呀，要是只有他一个也就罢了，但坏就坏在，知道这事儿的人有很多，我那出版社好多人都知道这事儿了。”
“有这么多人么？”
曾科长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样，之前你们出版社里，就没一个人提醒过你，不能做这事儿？”
曹志强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这就是曹志强瞎说了。 实际上，严格来说，曹志强发布限购令，还有批发令这事儿，根本没跟大多数人商量过。 当初，曹志强是在新华书店里，对着沈振华以及刘东海下的这个命令。 限购令好说，但是批发令这事儿，毕竟好做不好说，所以他都是交给沈振华一个人去操作。 沈振华也确实做的很好，没有正式签合同，也没到处声张，只是看到有二道贩子出现，就让那些人私下去找他。 也不用沈振华一个个的去找那些二道贩子。 只要他找到一个二道贩子，并且让他把私下找自己低价购书的情况散出去，就会有一群二道贩子来找他。 换言之，曹志强私下跟二道贩子接触，想通过二道贩子卖书这个事儿，出版社里的人，知道的真不多。 反正出版社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事儿。 好比余德利那群人，就都不知道。 如果这些人知道，铁定要阻止曹志强，就算阻止不了，真要干，至少不会干的这么糙。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曹志强没经验。 或者说，是曹志强还是没完全适应这个时代，总是下意识拿前世的眼光跟做派，来指使这个时代的人做事，这必然会产生偏差。 其实一开始，曹志强想跟那些二道贩子直接交易的时候，沈振华就提出过异议。 只可惜，那时候的曹志强根本没把这放在眼里。 他觉得自己有靠山有后台，私下跟人卖个书而已，算不上什么。 结果呢，到头来，事情却变成这种情况。 这真的是万万没想到。 只能说，没有社会经验的话，轻易踏上社会，就需要接受社会的毒打啊。 “你们出版社的人是怎么搞的？”
信了曹志强的曾科长立刻皱眉道，“你年纪轻，不懂事儿就算了。 可你们出版社那么多人，没一个懂的？ 就算别人不懂，你们那的周社长，还有牛姐他们，这些老人不可能不懂啊？ 难道这些人都没跟你说过，私自跟二道贩子卖书这事儿不能做？”
曹志强眨眨眼，再次摇摇头。 看到曹志强这个表情，曾科长反倒严肃起来。 深深的抽了两口烟后，曾科长仔细看了看曹志强，然后压低嗓子道：“小曹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看来这事儿啊，还真没这么简单。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你们出版社，是有人要搞你啊？”
“啊？搞我？”
曹志强愣了愣。 曾科长点点头，然后忽然道：“等等，你不是跟新华书店的人关系挺好么？既然有这个关系，出版社的书能去新华书店售卖，怎么会想起跟私人卖书了？ 对了，这个跟私人倒卖图书的事儿，是你的主意还是别人的主意？”
“当然是……”刚说到这里，曹志强忽然灵光一现，临时改口道，“当然是别人让我这么做的啊，我你是知道的，平时那么忙，哪有功夫弄这些啊。”
“是谁？”
曾科长立刻掐了烟，语气严肃的问，“谁让你这么干的？”
“这个……”曹志强眨眨眼，“说这个不好吧，你就别难为我了。”
“老弟啊！”
曾科长道，“这事儿很重要！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快说吧。”
曹志强故意犹豫了下，这才道：“好吧，我说，其实，其实是……是周社长让我这么做的，他还说，让我别对外声张，悄悄的做。”
“我就知道是他。”
曾科长皱了皱眉，“这个老周，可真够坏的！”
说到这，曾科长看看曹志强：“小曹啊，看来我猜的是对的，你们出版社啊，真的有人要搞你啊。”
“我寻思过来了。”
曹志强点点头，“不过，追究老周的责任，那得以后再说，现在咱们还是先谈谈张前进这些人的事儿吧。”
曾科长一脸郑重点点头：“确实，如果真是你们那的老周设局，那这事儿的确得从长计议。 看来，这三辆车，不容易下手了，万一这是个套，可就麻烦了。”
曹志强连忙道：“还是老曾您谨慎，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要我说，先不管这是不是个局。 让我看啊，咱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把人往死里逼。 等下啊，让我单独跟张前进那群人聊一聊，把这事儿跟他们分析分析，唱个白脸。 您再适当出个面，吓唬吓唬，唱个红脸。 保证能把这群人给拿捏住。 等说服了这些人。 我就跟这群人挨个签个用工合同。 这个用工合同的日期，可以改的早一点。 只要咱偷偷把这事儿做好了，再对好口径，这事儿就不难解决。 这种情况啊，就等于把这群人给收编了。 收编了这群人，咱们也别贪心。 就跟他们搞个挂靠，让他们变成我们出版社的合同工。 他们一旦成了我们出版社的合同工，那很多事儿就好办了。 比如说，他们来拉货，自然就不是犯法了。 还有，我们救了他们，以后他们如果把车卖了，甭管卖多少钱，我们必须得收点分成。 卖车分成呢，也别走单位了，干脆咱俩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这可是落到自己手里的钱，不比冒着风险扣人家的车，最后还是只能充公强？ 您说的那个法子，就算一切顺利，扣下这三辆车，你们这里最多能分一辆，可那不还是公家的，还是保卫科的车？ 可要是我们收编了这群二道贩子，当他们的上级，让他们挂靠我们。 就跟承包经营一样，以后他们干什么买卖，咱们都能吃一层分成。 这是坐着收钱，而且还是自家的钱。 自家的钱，总比公家的车更香，您说是不是？”
“有道理。”
曾科长摸着下巴点点头，“不过我是保卫科的人，你们出版社收人分钱，我可没资格拿啊。 有了，我家二闺女至今还没工作，要不，让她去你那干？”
“没问题啊！”
曹志强连忙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曾科长笑呵呵的道。 “既然如此。”
曹志强趁热打铁道，“我这就先去单独跟那个张前进商量商量这事儿，回头商量好了再找你，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
曾科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