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梁律(1 / 1)

他虽然只是个门房,但是他有个好哥哥啊!  他恨不得满天下喊:我哥叫孙崇德!  以往他哥哥没发迹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处处跟他过不去,喝口水都塞牙,活的很是不容易。  整日都是唉声叹气,恨老天爷不开眼。  自从哥哥升为三品苑马寺卿后,他身边的好人突然多了起来。  不管是三和人,还是他在安康城的老邻居,如今对他照顾有加,每日都能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处处都能发现生活的美。  唯一的例外是洪总管,总管对自己的态度始终如一。  总管对着他,就没过好脸,毕竟他真的是文不成武不就。  不过,这都不影响他找个神仙女子做老婆。  家底在这放着呢,什么样的老婆找不着?  他就是这么自信!  江仇从门口出来,同孙成一样,看着渐渐远去的谢小青的身影,嘿嘿笑道,“要不要听我说两句,绝了你的心思?”

孙成眼睛一眨不眨,依然直盯着那慢慢消失的身影,心不在焉的道,“你说,老子听着。”

他现在已经看明白了,江仇这王八蛋就是故意处处针对自己,他也不必客气了。  他哥是孙崇德!  用陶应义这个塞北人的话来说,他怕个德儿!  江仇道,“你可知道这个女子是何人?”

孙成道,“我只知道她把我的魂儿勾成了。”

江仇看了他一眼道,“如果这话让和尚听见了,你就有苦头吃了。”

“嗯,”  孙成赶忙擦拭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要凭空诬陷人。”

“嘿嘿,你当这女子是个什么人?”

江仇笑道,“她乃春山城的首徒,功至九品,你当是普通的女子吗?”

“她是九品?”

孙成一脸懵逼,他只是个小小的二品,哪里能知道那女子的深浅!  江仇毫不客气的道,“癞蛤蟆就别想着吃天鹅肉,蹦跶的再高都没用。”

你亲哥是孙崇德又怎么样?  孙崇德自己都还是老光棍呢!  “你......”  孙成气的咬牙切齿。  想揍人,可惜打不过。  江仇拍拍他的肩膀,嘿嘿笑道,“想揍我啊?  下辈子吧。”

得意的吹着口哨走了。  春暖花开,冰雪终于完全化干净了。  林逸难得上了次早朝。  上朝的目的很简单,修改大梁律。  朝廷之上,众大臣一片哀嚎,擅改祖制,岂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你们够了,”  林逸坐在金銮殿的台阶上,面前放着一摞大梁律,让小太监分发下去,保证人手一本以后,淡淡的道,“什么时候这律法改完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家。  不改完,都不能回家。”

遵循祖制这种鬼话,他是肯定不会信的。  如果各个都是忠臣的话,他老子就不会令不出麒麟宫,而他更不会坐在这里跟他们聒噪。  说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既得利益,他们只是不愿意改变现状。  齐庸出列,上前一步道,“王爷,臣有话说。”

林逸白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给本王憋着,等改完之后说。  河清海晏,天朗气清这是百姓对美好生活的期盼,本王不能辜负这天下百姓的期望。”

马进高声道,“臣亦有话说!  臣以为,天下和洽而固,持经达变,以不变应万变。”

“按照祖制,凡官吏贪赃满六十两者,一律处死,决不宽待,”  林逸冷冷道,“各位老大人要是非要按照祖制来,本王也就不反对了。”

一时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真按照这么玩,轻则砍手砍脚,重则剥皮。  他们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这位摄政王出了名的混不吝,真不能跟他对着来。  齐庸再次高声道,“王爷英明,老臣附议。”

林逸得意的翻开大梁律,啜了一口茶道,“老先生们,咱们看第一页,服制:斩衰三年,子为父母女在室并巳许嫁者及嫁被出而反在室者同子之妻同,这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  死者为大,本王承认,可不能把活人给憋死了吧。  守孝三年,有什么用?  服制这个就删了吧,碍事......”  大活人一天嘛事不干,就守个死人,影响生产力,这是他不能同意的。  “王爷英明!”

众大臣完全没有异议!  甚至还有点高兴。  守孝三年,这个是影响他们仕途的律法!  他们当然高兴给废掉!  林逸接着道,“以后犯死罪的,一律砍头,什么凌迟处死、採生折割人、绞刑、充军、流放全部废除。”

众人一听,好像也无伤大雅,怎么死不是死?  再次高呼道,“王爷英明!”

“还有对这些衣冠禽兽也不能太宽松了,  本王不惯着他们,”  林逸琢磨了一番后道,“从此以后,幼女十岁以上,十六岁以下者,劳改十年,牢底坐穿,这辈子就不用出来了,本王养着他。  十岁以下者,死刑,让他血亏。”

这句话出来,众大臣愕然。  有些人的侧室都是十五六岁!  而且,这条律令出来,民间百姓要不要成亲了?  许多女子成亲都是在十五六的年龄。  有人要出口反对,却听见林逸继续道,“本夫于奸所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勿论,这个也不要了,男欢女爱,人之常伦,记住了,任何人都没资格随意杀人,要是不服气,就让他上告衙门.....”  林逸向来懒散,但是为了修改大梁律,他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做准备,大梁律不厌其烦的翻了又翻。  他不是专业法律人士,但是作为在互联网里浸泡过的网瘾少年、手机控,他却知道一些法律常识,法不强人所难。  比如最简单的,出轨是不道德的,但是不违法。  此刻,望着用碳笔备注的密密麻麻的大梁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不知不觉中,从早上卯时说到了下晚申时。  期间林逸不时一口茶一块糕点,而大臣们饥肠咕噜,甚至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林逸,大家恨不得上前去手撕了他!  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嘛!  有些胆子大的,破罐子破摔,直接瘫坐在地上。  “还有那个什么八议,本王前些日子也说过了,取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爷英明.....”  底下的回应声有气无力。  他们现在已经不敢反对了。  只求着和王爷赶紧结束,他们好快点回家。  “各位,”  林逸笑着道,“我也不为难你们,今天就这样吧,明天继续讨论,希望大家畅所欲言,不要像今日这样扫兴。”

他也不好逼迫太甚,把当朝大臣给饿死,就有点过了。  “谢王爷!”

众大臣摇摇晃晃的磕了头后,在禁卫的搀扶下出了金銮殿,望着西斜的太阳差点没哭出来。  这摄政王不是人!  第二日早朝,人人都学聪明了,上朝的时候都拎了个小食盒。  林逸接着在念他修改完的律令,完全就是一言堂,朝廷里的大臣就是他的工具人。  第五天,他才给大臣们说话的机会,三易其稿后盖上了玉玺,昭告天下。  举国哗然。  许多老夫子哭得跟死了爹妈似得。  林逸当做没听见。  刀柄在他手里,他很任性。  安康城府尹、大理寺、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六部集中学习林逸讲话精神,保证大梁律在实践中切实贯彻落实。  最苦的是刚刚到安康城不到半个月的陈德胜,他曾任左佥都御史,熟稔大梁律,如今升任右都御史,掌都察院,本已千头万绪,现在还要主持培训大梁律,忙得不可开交。  下面的府衙捕快同样不轻松,曹小环把一本厚厚的大梁律遮盖在头上,叹气道,“这也太厚了。”

哪里像三和律,统共就两张纸,总结起来就是只要不杀人放火就行,执行起来简单的很,根本就不需要动什么脑子。  哪里像现在,需要背这么厚厚的一本。  周寻笑着道,“听说过几日马大人要出案例考察,凡是不合格的不准再上街巡逻。”

曹小环嘟囔道,“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背的下来呢。”

周寻道,“他们是由陈德胜大人亲自检查,不会比咱们舒服。  再说,这安康城的讼棍可比孙兴那臭道士厉害多了,据说这大梁律刊印出来的第三天,就已经倒背如流,昨日在公堂之上,直接让马大人下不来台。  马大人要是不会背,还不由着这些讼棍逞威风?”

曹小环道,“你说的是唐吉玉吧?”

周寻笑着道,“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人嘴巴可不饶人。”

曹小环道,“别的状师勾结官吏,包揽诉讼,都是坏的流脓,他倒是个例外,善恶分明,知道体恤百姓。  要不然和王爷也不能给他一个‘天下第一状师’的牌匾。  行吧,不说他了,还是来背诵大梁律吧。  我来考你两个问题,什么叫依法治国,什么叫以德治国?”

“以德治国是为扬善,依法治国是为惩恶........”  周寻背诵的磕磕巴巴,但是最终还是勉强背完整了。  麒麟宫中,德隆皇帝直接扔掉了新刊印的《梁律》,一边猛拍桌子,一边吼道,“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庶子敢而!”

之后咳嗽不止,刘朝元在他身后不停的给他顺背。  何连看着眼前满地狼藉,只把地上的书捡了起来,陪笑道,“圣上息怒。”

德隆皇帝气怒目圆睁道,“狗东西,你也要欺朕!”

“不敢!”

何连低着头道,“奴才是怕圣上气坏了身子,如此反而不美。”

德隆皇帝道,“传那逆子来见朕!”

“奴才遵旨。”

何连退了出去。  不过,却直奔司礼监。  小喜子听完何连的话后,冷笑道,“咱们王爷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何连跪在地上,陪笑道,“公公说的是。”

小喜子淡淡道,“不过,还是得禀告王爷,备马,咱家进王府。”

林逸正躺在椅子上假寐。  小喜子一直等到林逸睁开眼,才小心上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还摔了书,摔了茶盏?”

林逸听说他老子生气了,也是诧异了一下。  小喜子小心翼翼的道,“圣上这次恐怕气的不轻,已经咳出血了。”

“那就去宫里看看。”

林逸想知道他老子是什么情况。  进宫后,看着脸色阴沉不定的德隆皇帝,林逸很是不解。  他把他老子囚禁在麒麟宫的时候,也不见他老子生这么大气啊?  为了大梁国的和谐发展,改一下律法怎么了?  完全就是小题大做。  “父皇,你老这是怎么了?”

“逆子!逆子!”

德隆皇帝随手就把砚台扔了出去,叶秋眼疾手快,直接接在手中,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刘朝元,然后站在王爷的右侧。  林逸吓得拍了拍胸脯,假装很是委屈的道,“父皇得让儿子死个明白吧?  你这生气生的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改祖宗律法比篡位还严重?  德隆恨声道,“祖训有云: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谁让你改的!”

林逸不以为然道,“父皇,再不改,这天下就不姓林了。”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德隆皇帝缓缓的走向林逸,“你如此倒行逆施,就不怕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吗?”

“原来父皇在乎的是这个,”  林逸终于明白了他老子的痛点。  在新修的大梁律中,儿子不听不父母的话,不算忤逆罪,讼到衙门顶多就是调解。  而且父母长辈不再有杀子权:杀子同杀人论。  杀人一定要偿命。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德隆皇帝,笑着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儿子这也是遵古训,父皇,儿子说了,你还是安心颐养天年吧。”

让你占据法理,你也没本事翻身的。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  德隆皇帝冷冷道,“你枉顾天意,将来必有天谴!”

两人脸几乎贴在一起了,林逸是第一次距离德隆皇帝这么近,他未曾后退半步,淡淡道,“儿子为国为民,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  同一个封建老顽固是说不通道理的,不如省点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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