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动,天就亮了,从此,空虚遁走,心里住进一个禅。是修来的前世欲念,为今世造就波澜。止与观之间,佛意绵绵,天与地之间,情深潺潺。菩提树下,等待,便是千年万年。“大师,Tina的情况怎么样了?”
闻欢闯进来,打破了我和戒尘静止的时空。双方同时缩回自己的手,“阿弥陀佛,施主的情况应该稳定了,不过需要平时注意休息和饮食。”
“多谢戒尘大师,我会注意的。”
“大师,荣小姐在外面等着您,她接个电话就准备下楼,您看您这边也差不多了。”
“有劳施主带路。”
闻欢吆喝一声,把玉芬喊来带路。我站起来跟着追了两步,到门口时,闻欢凑近我耳边,低语问道:“没占你便宜吧?”
“额?占我便宜?”
“这么年轻的和尚,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欢姐的反应跟咪姐她们大相径庭,我心里一沉,觉得不太对劲。“人家是潜心修佛的高僧,怎么会占我便宜。”
我忍着不占他便宜才对。闻欢蹙眉,不经意地哼笑,“你怎么知道他是潜心修佛?说不定佛口魔心呢?你们这些小女孩,看到长得不错的男人就知道倒贴上去,到时候被骗了身心才知道对方的厉害。”
“反正他不会。”
我一本正经地反驳。“算了,不管怎么说,帅哥还有治病的功能,见到这个好看的和尚,胃就不痛了?”
闻欢皮笑肉不笑地讽刺。我摸了摸后脑勺,憨憨地回应:“好像真的耶。”
“笨蛋。”
闻欢陡然沉了脸色,叱喝,“赶紧给我做事去。”
我吐了吐舌头,偷笑几声,从闻欢眼皮底下溜回自己的办公桌。一回来,又被人找茬了。咪姐叉着腰,瞪着一双媚眸,气呼呼地质问:“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机灵?”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解地问:“咪姐,我怎么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病是不是装出来的?”
“我,我的确有点胃痛。”
心虚地咕哝,不敢直视美眸射过来的杀伤力。“我掐你两下,你都不知道滚蛋?”
咪姐抓住我的衣领,扑过来,咬牙切齿地教训,“我看,你要学习的地方还太多了,首先就是脑袋要开窍。”
“可是戒尘师父不是给我看病吗?”
“你又死不了,有没有看病还不都一样。”
咪姐松开我,双手一抓,狰狞地道,“如果刚才是我和小和尚在房间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他逃出我的五指山。”
谢天谢地,还好不是咪姐和戒尘单独在房间里,总觉得,咪姐的这张红唇一定会吸干了戒尘的纯阳之气。想想都觉得太可怕,还是不要想了。冷静下来有些后悔,光顾着眉来眼去,忘了问他为什么来公司,也罢,问了他不一定会告诉我,可是戒尘离开后,心里又空置了,之后的工作状态变成恍恍惚惚。恍惚的工作态度可不是我覃冬冬的作风,接下来的几天都是为了服装展的事情奔波劳累。进入状态的咪姐也是全心全意地教我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一起讨论展会的细节,后来闻欢才说明白,其实那天她的意思是,咪姐主导服装展,我是协助咪姐完成案子,说白了,我是最佳跑腿王。充实的生活令我暂时忘了烦恼,加班的那几天,紫陌都会跟我视频通话,她责怪我没有去探望她,言语中虽然尖酸刻薄,其实我看得出,小姑娘有点想念我了。“看到没有?”
紫陌小心翼翼地凑近手机,悄声地说,“那个女人已经占领了游意轩,情况很不妙,我的叔祖真的会被她抢走。”
手机有点晃动,我看得脑袋发胀,定睛关注,果然是易小姐坐在案几旁,拿着毛笔抄写经书,其实抄写经书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时间这么晚,她怎么还在落梵居逗留?“戒尘,你手里拿着什么?”
易筱涵放下笔,笑脸盈盈地抬头,躲在外面的紫陌将手机移动,我看到戒尘手中握着陶埙。(戒尘的习惯,有施主前来游意轩,为了避嫌,他会敞开大门,除非是有隐秘的事情,才会关上门)“那个东西,上次叔祖吹出好听的曲子。”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害怕戒尘同样吹给易筱涵听好听的曲子。“阿弥陀佛,易施主,时间不早,贫僧应该要休息了。”
“啊,我都忘了时间,在戒尘这里根本就没有时间观念。”
易筱涵站起来,走向戒尘,她靠太近,所以戒尘会不知觉地后退半步,易筱涵又打算往前,戒尘还是礼貌性地退后,如此一来一往,紫陌看不下去了。“喂。”
紫陌从地板上爬起来,捏着手机,怒气冲冲地质问,“叔祖都说了要休息,你怎么还要赖在这里?”
“紫陌?”
我此时已经看不到游意轩的状况,只能听他们说话。“叔祖,紫陌想睡在落梵居的佛堂。”
撒娇模式开启,完爆易筱涵的攻势。“你一个人睡,不害怕吗?”
易筱涵轻蔑地冷笑。紫陌抓着手机跟我说,“冬冬老师,你现在回来荣庄,陪我睡在游意轩。”
丫头,任性也要有个底线,游意轩的佛堂岂能是你想睡就能睡的地方?那是你叔祖的净土,我可不敢奢望睡上一晚。“你搞什么?跟谁视频呢?”
“不要你管。”
接着是手机乱晃,好像被摔在地上,我听到紫陌的哭喊,还有易筱涵追出去的声音。“紫陌?紫陌……”她不会不管自己的手机了吧?“冬冬施主。”
手机被戒尘拾起,他看到视频中的我,我也同样看到他。净白的脸,柔和的目光,击退加班带来的疲惫感。我娇羞地念一声,“戒尘师父。”
他听了之后,移开眼神,反而念叨‘阿弥陀佛’。“紫陌又调皮了,在荣庄没人管得住,所以戒尘师父不要怪她。”
“贫僧觉得紫陌如果很喜欢落梵居,其实搬来住下不是不可。”
“没想到戒尘师父这么疼爱紫陌。”
我连忙补充,”不过您慈悲为怀,应该对所有人都这么仁慈。”
“看你的气色,施主还在加班?”
“是啊,临近展会,我有些紧张,总觉得很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好。”
“上次把脉,得知你的身体近况不是很好,贫僧希望施主能够注意休息,断不可过度操劳。工作上的事,量力而行。”
“被戒尘师父关心,冬冬很开心。”
我扫一眼屏幕,他神色一闪,慌张即逝,想要挂断手机,我乘胜追击,提出要求说道,“戒尘师父,我刚才看到您拿着陶埙,不知道可不可以吹奏一曲,我想,如果听了那天的曲子,说不定我就不会紧张了。”
谁说不紧张,提出要求,我的心跟着提到嗓子眼,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拒绝,糟糕,我忘了他准备休息,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他肯定不会答应,不如想个好点的台阶给自己下台。脑中飞转,实在是笨拙,想不出合适的话题将自己的无理要求圆回来。“冬冬冒犯了,戒尘师父还是早点……”“呜呜——”隔着屏幕,飘来乐曲,跌跌宕宕,深入我心。适才我乱想之际,戒尘已然盘腿坐在垫子上,手机竖放案几,他双手捧着陶埙,临时兴起奏一曲。曲中绝响,百折千回。心不知不觉跟着音乐的律动跳跃,融入血液的悠扬的确能够扫清我的浮躁,渐渐入梦,心境彷如被戒尘洗去喧嚣。私心顿起,我在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下,偷偷地将这段视频录在手机中,这是难得的机会,以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像今晚这么有兴致,再说,不去荣庄后,我思我念我空想,不如拿着视频纾解心中苦闷。由于戒尘侧身而坐,认真吹奏时,看不到我的小动作,而我禁不住诱惑,隔着屏幕偷亲他,反正他又不会知道,多亲一口没关系。“冬冬施主,你在做什么?”
“啊……”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心脏吓得骤然停止跳动。尴尬片刻后,我支支吾吾地开口,“我的,我的手机,屏幕有点,有点脏,所以我,我刚刚正在擦屏幕。”
不敢看视频摄像头,害怕被他看穿,总觉得自己一不留神就会被戒尘抓住小心思,更可恶的是,他偏偏一副无辜不解状,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我怕吓到他,又怕被他拆穿谎言。“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就现在吧,就现在,心情又很好,回家一定会是好梦。”
“贫僧,贫僧祝施主好梦。阿弥陀佛。”
我怎么觉得,我们之间道一声晚安都如此困难。不过,挂断视频的是他,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有对着黑屏咕哝一句,“祝你好梦。”
梦境错落有序,我一遍又一遍地忆起,晚风撕裂暗香,曲调在刀刃上飞驰而过,一句佛号隔绝六尘境界。而我,没能追上你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