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鬼啊，鬼……”尖叫声划破了寺院的宁静。我蹭的一下站起，慌神道：“萌萌？是小妹的声音。”
荣少也神情紧张，移动轮椅又问：“怎么没声了？”
“小妹。”
我顾不上荣少，冲出房门。“冬冬，刚才的声音……”二太和四太坐在居士房的前院亭子里。“是萌萌。”
“少奶奶，好像是从澡房那边传来的。”
张彬只穿着一条四角裤，脖子上挂了毛巾，看样子是准备去澡房洗澡。我猛然想起，之前小妹就打算约我一起洗澡，可是荣少又拉着我谈论生孩子的问题，一说就耽误了时间，看来她等不及了，独自一人先去了澡房。我随同张彬前往澡房，陆陆续续跟着过来一群人，临近女居士的澡房路上，我发现萌萌裹着浴巾躺在草地里。我吃惊一叫，扑上去抱起昏迷不醒的萌萌。“掐人中试试？”
二太着急地跑过来，难为她这么大年纪还要折腾，扑过来的时候，气喘呼呼，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萌萌，你醒醒，看看姐姐。”
我掐着人中，见毫无效果，心里更慌了。萌萌闭着眼，咬着唇，脸色泛青，身子僵硬，我知道，有吓死人的案例，所以不排除最坏的结果。“哎哟，叫这么大声，魂都叫没了吧。”
三太的落尽下石击垮了我的心理防线。见我无声哽咽，二太回头骂道：“碧玲，你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这是人命，不是闹着玩。”
“我说什么了我？我说的是事实好吗？叫了一声鬼，肯定是见着不干净的东西，吓破了胆，魂都没了，人还不……”“三姐，你陪我找戒尘，他肯定有办法。”
四太拽住三太的手腕，将她拉离了现场。“张彬，你看你能不能把萌萌抱回房间。”
二太冷静下来，“冬冬，你别急，我看还有气，不会有生命危险，应该就是吓晕过去了，先把人送回房间再说。”
我帮着扶起萌萌，张彬蹲下来，驮着萌萌转回居士房。“冬冬，小妹怎么样了？”
“荣少……”我和二太被荣少的处境吓得愣住，我先回过神，跑过去蹲着挽住荣少的手臂，他想从房间出来，可是房门有门槛，轮椅不好操作，于是荣少心急之下干脆从房里爬出来。“冬冬，你照顾荣少，我们先回房。”
二太招呼张彬进入他们的房间。荣少撑起上半身，看到我眼角的残泪，他伸手轻抚，关切地安慰：“没事的，不会有事，应该只是意外。”
“萌萌吓晕过去，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晕过去，会好的。”
荣少抓住门槛，仅凭一只脚想站起来，我忙收住泪水，抱着他坐回轮椅上。二太将萌萌身上的浴巾紧了紧，她拿着纸扇给萌萌解凉，毫无意识的萌萌不停地流汗，掐人中没用，人醒不过来。焦虑之时，戒尘和易筱涵都来了，又是同进同出，想必之前两人也是在一起的。算了，小妹要紧，管不了他们刚才干了什么。“我说，不会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三太倚着房门，缩了缩后颈脖子。“怎么会，这里是寺庙，这么多佛主都在，妖魔鬼怪怎么可能进来？”
荣诗意冲着三太使了使眼色。三太才不管女儿的提醒，依然我行我素地判断，“切，我以前就听说了，越是佛门净地越是吸引妖魔鬼怪，你想啊，那些个孤魂野鬼没地方去，又不能转世投胎，它们知道这寺院里有超度的佛法，就想着沾点佛性好化解自己的怨气，然后再去转世，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家。”
夜里说这种事，多少有些瘆人，何况萌萌尖叫的那一声，的确像是见着鬼魂。“戒尘，怎么样？”
二太站在床边，离他们最近。“施主晕了过去，没有大问题，贫僧在穴位上用药，不过需要易小姐帮忙。”
“我知道，穴位在后背，戒尘不方便替女施主用药，那就我来吧，我还略懂一些。”
易筱涵对着戒尘会心一笑。我突然被荣少抓住手，一愣神，便听到他嘀咕，“觉不觉得他们两人挺相配。”
相配？“刚才去找戒尘耽误了一点时间，因为两人都在经楼抄经书。”
四太的喜悦不言而喻，她和荣少相视而笑，似乎在某种事情上面达成了一致。有了戒尘的安抚，众人才真正放心。戒一拿来一些草药，戒尘坐在一旁，用石钵将草药擂碎，之后捏成一个锥字形，再由易筱涵放在小妹的背上，并且将草药的顶端点燃，慢慢地任它燃烧，还伴有一点草香气。“冬冬，我们回房吧，有戒尘和易小姐在这里，小妹不会有事。”
荣少扭头看着我。我木然地说：“我想守着她，她醒来肯定最想见到姐姐。”
“荣太太，你先回房吧，一时半会儿，萌萌应该不会苏醒，再说了，你守着也没什么用，还是我受累一点，守着萌萌还能照顾一下。”
易筱涵冷瞥一眼，犀利的目光只有我明白。“筱涵，你这几天全都忙着照顾别人，你可别忘了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
四太走过去，拉着易筱涵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不过你和戒尘在一起，我也很放心，他会照顾你吧？”
说着，四太偷瞄一眼专注擂草药的戒尘。“戒尘师父很照顾筱涵，所以我没事，四太，你回房吧，时间这么晚，你没休息好，那就是我的失职了。”
两人的一言一语真心让我受不了，我避开看到戒尘，反而握住轮椅，对着荣少说：“我们回去吧，这里的确不需要我们。”
听说，戒尘和易筱涵确实忙到后半夜，二太换到四太的房间住下，所以易筱涵又“守着”小妹一宿，在戒尘心里，她又“救”了一人。我也是一夜无眠，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很多事。“叩叩。”
“进来。”
我应声推开房门，将早餐放在桌上，叠好被子的易筱涵，转身瞧见是我，本能地竖起警觉。不过我，毫无战斗力，反而不声不响地坐在小妹床沿，掖着被角，说道：“我煮了栗子粥，很香的，你吃吧，凉了就不香了。”
“你煮的？”
易筱涵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搅拌栗子粥，“不会下了毒，想一不做二不休？”
“我是荣太太，是荣少的妻子。”
我用毛巾擦拭小妹的脸，心平气和地说，“你是四太心目中的儿媳妇，如果戒尘师父真的还俗，你就会是她的妻子，所以……”“所以什么？”
“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所以不如言和，说不定以后是一家人，何必弄得不可开交。”
我起身转过去，冷静地说，“昨晚上，我看明白了，真正适合留在戒尘师父身边的女人，是能够与他达成心灵一致，并且帮助他行善积德的人，而我，不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我自私自利，又任意妄为，还冲动暴躁，我……”顿了顿，我有点说不下去了，心里有点受伤，我把自己看得太清楚，也伤得太认真。“难得你还有自知自明，所以也不算没有优点。”
易筱涵低头含了一口栗子粥，咀嚼着说，“嗯，还不错，手艺还可以，不过还差点火候，栗子还不是入口即化。”
“姐……”小妹嗫嚅一声，我收心忙回身，她醒来，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平安落地了。萌萌见了色鬼。她洗了澡走出澡房，突然闪过的黑影把她吓了一跳，一开始她以为是偷看她洗澡的流氓，于是追上去准备教训一番，哪晓得那黑影一转头，一张怖人的鬼脸吓得她应声倒地。“寺院怎么会有偷看女人洗澡的流氓？”
荣诗意紧张地说，“还好我们房间有独立的洗浴室。”
三太扫了一眼门口聚集的僧人，“唉，即便出了家也还是个男人，一下子见到了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免不了会蠢蠢欲动，受不住诱惑。”
“师兄们都是修佛的高僧，怎么可能抵不住诱惑。”
戒一有些不忿。“阿弥陀佛。”
释华法师闻讯赶来，二太推开三太，上前一步，恭敬地俯身，“法师，此事必定有所误会，我这三妹说话向来如此，您别介意。”
“寺中出现这等事情，实在是罪过，贫僧也会严加管束。”
“小妹也不能肯定那鬼脸人究竟是不是偷看她洗澡，所以……”我站起来解释，“我相信大师们不会这么做。”
“当时我和戒尘师父在经楼抄写经书，所以我能替戒尘师父作证。”
易筱涵踱步到门口，“如果几位大师也有时间证人，那你们当然也就没有嫌疑。”
“阿弥陀佛，当时贫僧在佛堂诵经，几位师弟也都在。”
戒远师父的话得到其他两位僧人的附和。“我在药房。”
戒一补充地说。“你这么小，不在怀疑范围。”
易筱涵身子一侧，瞅着张彬又问，“听说你正准备去洗澡？男居士的澡房和女居士澡房相隔很近，你怎么没有察觉任何奇怪的情况？”
“我是准备去洗澡，脱了衣服才出门就听到尖叫，根本没有去过男澡房。”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听到尖叫声之后，我马上出门，也就见到了张彬，他不可能这么快跑回来，并且还在房间脱了衣服。”
“这么说，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据。”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思。“我看事情还要细查，没有查出真相之前，大家以后晚上尽量少出门，就算要出门也要结伴同行。”
荣少和戒尘交换眼色，之后荣少将三太她们送出房间，免得在这里兴风作浪。二太送走释华法师，几位僧人也都随同住持离开了，戒尘带着戒一去药房，易筱涵尾随而去，我抱着紫陌守在床边，惊魂未定的萌萌靠着我的肩膀。“姐，还有个细节，我没说。”
“什么细节？”
萌萌坐直身板，皱眉说道：“虽然有点黑，可是我感觉那人穿着僧服，并且他身上有檀香味。”
我一怔，喃喃自语，“真的是庙里的和尚？”
“我刚才不敢说，是不想弄得大家难堪，因为我也不敢肯定。”
“萌萌，是姐不对，如果昨晚上先陪你去洗澡，你也就不会吓晕了。”
“还好姐姐没去。哼，什么佛门净地，我看，一点都不干净。”
萌萌嘟囔着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