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情爱,可谁能说自己,悟出这情,这爱。尘世间的爱情,本就是无解命题。心与灵魂结伴,让时间纵容痴缠。我无需对任何人交代,我的爱情。“跟着我,想知道什么?”
我随后也上了车,后座的四太俨然不爽我跟着她,彼此心照不宣。“鹏哥,可以了。”
坐定后,我一声令下,司机王鹏发动引擎,带着我和四太驱车赶往华林寺。南方的冬天,冷得没这么明显,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干扰人们潮湿的思念。冬晨的气息,凄凄切切,似乎酝酿了更深的无情。我扫一眼孤零零的枝头,试图寻觅新叶在上面停留的痕迹,匆匆一瞥,新叶恬静地睡着了,忘了苏醒。冬日,天地间唯存独特的慵懒,让动情也变得越发含蓄起来。华林寺的樊姐打开车库的门,王鹏说,他在车上等我们,他是基督徒,所以不方便进去。我先一步下车,在门口伸手准备搀扶四太。“四太。”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四太眼前一喜,毫不客气地推开我,然后迎上去,与易筱涵情深厚意,谈笑自若。“戒尘怎么样?”
“我们很好,四太不必操心。”
易筱涵瞅一眼他们身后的我,“四太,您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四太冷笑一声:“这个跟屁虫是荣少的人,她这是奉命盯着我呢。”
“她这么大胆,敢盯着您?”
“不说这个,我去上香。”
四太松开手,由樊姐领进佛殿上香。我正要踏入,却被易筱涵拽出门,正殿门口人来人往,不便说话,于是她将我拉至偏门的小道。“你居然还敢来?”
易筱涵劈头质问,我有些莫名其妙,不想回她。见我态度敷衍,易筱涵强忍怒气,狠厉地叱喝,“我看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易小姐,我今天来,是为了一路上照顾四太,是荣少的安排,你如果有意见,麻烦你跟荣少说,不要在我面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易筱涵切齿道,“哼,荣少?我看也就是个窝囊废。”
“喂,佛门之地,你说话这么难听,不怕被佛祖知道吗。”
我愤愤不平地驳斥,“我不许你骂荣少。”
易筱涵顿时变了脸色,降低了说话分贝,似笑非笑地说:“荣太太误会了,我怎么会说荣少爷的不是,我知道荣太太心疼荣少,可是也不能捕风捉影地大做文章吧。”
“你有病吗?”
料到她变脸胜过翻书,但是她为何一反常态,瞬时明了,回头定睛一看,果然是戒尘经过我们,在身后伫立片刻。“戒尘。”
我也压低了嗓音,这一声还没喊出口。“阿弥陀佛。”
戒尘的气色不太好,目光落在易筱涵身上,“听闻荣庄的四太来了,麻烦易施主带路。”
“好的。”
易筱涵撞开我,我踉跄一退,呆愣地看着戒尘转身离去,一高一低,一男一女,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行于寺院的回廊,我跟了几步,犹豫地停下来,凝望他背影,越离越远。我想偷听,不仅仅只是为了完成荣少交代的任务,更多是想暗中洗清四太的嫌疑,我一开始的错误,理应由我自己纠正。“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
开门走出的易筱涵,见我在门口鬼鬼祟祟,她顺势关上门,犀利的美眸警觉地打量我,“喂,你想干什么?真的是荣少派来盯着四太?”
“我只是想问问他们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忙跑腿。”
“荣太太,不好意思,你连给他们跑腿的资格都没有。”
易筱涵嗤笑说,“跑腿有樊姐,不需要你假好心。”
我不想跟她纠缠于对骂,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根本不是我的强项,当务之急就是摆脱眼前这个麻烦,思虑后唯有以退为进。“好吧,那我先找地方休息,不会在这里碍眼了。”
说着,我强颜欢笑地转过去,走两步一回头,看着易筱涵像个哼哈大将守在门口,我笑得很假,她凶巴巴的样子倒是很认真。这个易小姐,她是易政升的妹妹,易政升有问题,那她会不会是帮凶?阿哲的照片中,有易家兄妹聊天的画面,聊的内容没办法知晓,不过哥哥找自己的小妹,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能断定两人就是一伙儿,那如果易政升利用易筱涵监视四太,可易政升为什么要这么做?易政升见过陆展杰,至于两人关系如何,暂时不能确定,可是陆展杰又是四太的弟弟,莫非易政升也是四太的人?这么说的话,四太在荣少身边安插易政升,那她岂不是坐实了野心。“非但没有洗清嫌疑,反而加深嫌疑。”
我苦恼地皱眉头,“四太现在这么讨厌我,跟她坦白这些,肯定适得其反,不行,易政升这条线不能断,还好我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荣太太。”
樊姐憨笑两声,朝我走近,好奇地问,“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吗?”
“我,我小声唱歌。寺院嘛,佛门清净之地,不能高声喧哗。”
“荣太太也懂不少。”
樊姐笑着说,“不过外面有风,还是进屋里暖和一些。”
“谢谢樊姐。”
我跟着她进门,她有意无意地问道,“荣太太,不知道荣庄还有没有大师的衣服,要保暖一点的衣服。”
“做了几件大衣,可是大师不穿。”
“是啊,我看大师的僧服也都太破了,觉明法师送了几件本寺的僧服,他也不穿。”
我无奈一笑,“他比较固执。”
“大师是有大智慧的人,也不能说固执,应该是大师太讲究原则了。”
樊姐将电烤炉打开,我的手稍稍暖和点,送来热茶的樊姐也坐下来,“大师这段时间一直睡禅房,有好几次,我在外面碰到他,他在寺院的东门徘徊,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又不敢问。”
“东门?”
“你们刚才就是从东门进来,离停车场比较近的那道门。”
樊姐饮了一大口热茶,吐了口热气,“如果披着大衣,扛几个晚上肯定没事,可单单只是穿着僧服,我担心大师的身体。”
夜阑人静的时候,寺院略显荒凉,寒风中,细雨瑟瑟。我听小妹说,圣诞节前后两天都有下雨,湿冷的冬天,最煎熬,她说,她冷得不愿出门,就连同学们的圣诞晚会都拒绝参加。我在北方赏雪,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看大雪纷飞。“咳咳。”
“谁在?”
樊姐拿着手电筒走近,戒尘尴尬地垂着头,樊姐认出伫立门口的人,马上恭敬起来,“原来是大师。”
“抱歉,贫僧吓着施主。”
“不碍事,没吓着我。”
夜里,风送来雨,樊姐全身发颤,“大师,您在这里做什么?这天气不太好,还是早些回房休息。”
“多谢。”
戒尘欲言又止地看一眼樊姐,“樊施主,请问,请问有没有荣庄的人过来寺院找贫僧?”
“荣庄的人?”
樊姐寻思地说,“最近没有荣庄的人来找大师,是不是大师有事找他们?要不我借您手机?”
说着,樊姐掏出手机递给戒尘,一开始,戒尘也确实接了手机,可是他紧握住手机,迟迟不肯拨打对方的号码。移时半分,又一阵寒风降临,时间不早了,骤冷的天地,黑幕一片,眼前的手机,在戒尘手掌中渐渐地没有了光亮。“不用了。”
戒尘将手机还给樊姐,随后越过她,返回自己的禅房。“之后几天,我都见着大师,大概在东门的院子里坐到十点多。”
樊姐忧心忡忡地说,“最近几天没有看到大师了,不过禅房的灯一直没有熄灭,也就是说,大师通宵达旦都在抄写经文,这样下去,我真是担心大师的身体吃不消。”
沉甸甸的心,喘口气都费劲四肢百骸的力量,我将自己从樊姐的回忆中拉回来。我看着她,樊姐看着我,“以前听说了,不少大法师都是在不同寻常的地方顿悟了佛法,没想到戒尘大师是喜欢在寒冷的夜里参悟佛法。”
听觉警灵,传来敲木鱼的梵音。心潮涌动,胸口起伏不定,樊姐瞧见,忙住了口,关心地询问我:“荣太太,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觉得房间不透气?”
说话时,她已经站起来走去打开窗户,“风大了,我就关了窗,其实我也觉得有点闷,现在会不会好点?”
樊姐扭头,木讷地看着我起身冲出房门。“荣太太,你去哪里啊?”
我马不停蹄地赶赴会客室,正巧撞见四太和戒尘走出门,门口的易筱涵挽着四太的手臂,三人说了几句话就在此暂别。藏在楼梯后面的我,瞅了瞅四太和易筱涵离去的背影,而后决定悄然跟上戒尘。跟追戒尘不是难事,他行路稳健,不急不缓。我追着进寺院的禅房,一路上好在没有人经过,心下起了松懈,不慎想到,跟追不难,却不知不被发现就是难事了。“阿弥陀佛,施主跟着贫僧有何事?”
在禅房门口,戒尘陡然停下来,我藏在离他三五米远的拐弯处,能很清楚地听到他的质疑,还带着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