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主动权在我们手上，如今因为一本经书，主动权瞬间转移。最先怀疑的是易筱涵，她发现了经书，交给了易政升，然后现在借此牵制我。可是不对，照易筱涵的性子，她发现了经书，不可能沉得住气，这么久都没有找我麻烦。如果是易政升，那就不同，他可以藏着保值，等到时机成熟才给我一击，就像现在，随时随地可以左右我的情绪。一旦放弃主导，他从被动翻身，那么我的调查，进退维谷。今晚续一杯，你要的，咖啡……手指在手机发送键的位置踌躇，我有易政升的微信，约他，轻而易举，谁是谁的鱼饵，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没有证据说话，古警官不愿动用有限的警力，至于荣少，让他突然间斩断臂力，无疑是切肤之痛，何况大姑姑暗度陈仓，伺机而动。我必须明白，当下的情况，我只能倚仗自己。触碰按键，信息发送，之后，我握住手机定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咬紧牙关，视死如归般的决心令我义无反顾。“呼——”拉开门，赫然一惊。门口伫立一人，恍入眼眶，心一沉。僧袍微动，他不动，双眸定定地注视屋内的我。“戒，戒尘……”“阿弥陀佛。”
戒尘立掌合十，面色冷凛，觑一眼我的慌张，继而垂目，“你要去哪里？”
“我，我出去有点事。”
冷不提防被他闯入，脚步虚浮的自己晃晃地退了进来。他倒是不客气，招呼不打，径直入内。“我有事跟你说。”
背对我，戒尘语气强硬。“能不能明天说？或者今天晚上再说，不过我担心我回来比较晚，那个时候你也已经休息，所以……”情急时，一堆废话，反而将解释越描越黑。“你去见谁？”
质问来得迅猛。我的目光，往上一昂，他回身，骤变天地，锐眸寒光阴厉。我望定他，怯怯地，不知所措地，难以置信地。戒尘站在眼前，眉目凛凛，不动如山。静默良久。他心里想着什么？我不知道。未知才可怕。我窥察眼色，不敢惹他。“回答我，你去见谁？”
我以为不吭声就能蒙混过关，谁知戒尘不太好敷衍，他一步逼近，气势怖人，跟以前的他完全不是同一人，恍惚间，我以为我看错了人，进来的不是他，真正的戒尘还在禅房里独自下棋。沉吟片刻，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去见易先生。”
“滴滴。”
微信回复的提示音应时响起，吓得我心惊肉跳。攥着手机，直到手心溢出细汗。“不许去。”
戒尘转身踱步，衣袖一拂，冷风而至，“易先生心术不正，这种人，少接触。”
“正因为他心术不正，我才想要接近。”
他如果是好人，我还查来做什么。“你不怕他？”
“为什么要怕？佛祖说过，邪不胜正。”
“我的僧衣呢？”
“缓两天。”
“我现在就要。”
“还未做好。”
“那就马上做。”
戒尘几乎从不下命令，他今日是怎么了，实在是反常，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鬼上身。心神不宁地放下手机，我走到衣柜处，抬手扶住柜门，忐忑地偷看。他目光坚定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吱噫”一声，我拉开柜门，将叠好的半成品捧出来。“你打算站在这里看我做？”
我试着讨好，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是。”
眼神从容不迫，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捻了一根线，稍顿，开工。我还真就在他眼皮底下，“乖乖”地做衣服。“你刚才说，有话要说，什么话？我现在大把时间，你慢慢道来，我静静地听着。”
一针一线，穿插两人之间，纠缠不清地结成情茧。“我打算从绑架案开始，会先去找阿龙，他对绑匪的底细比较清楚。”
“该说的，阿龙不都已经说了？你再去找他，还有用吗？”
“往前走遇阻，何不往后再看，这个时候找阿龙，跟当初找他问话又不一样，这段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或许能够从他嘴中得到其他收获。”
我点了点头，恍然附和：“对了，陆展杰的人际关系也很复杂，说他时常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阿龙虽然改邪归正，却也了解他们这些人的习性，有他帮忙调查，确实比较轻松一点。”
说着，我站起来走到戒尘跟前，他一怔，下意识想推开我，我微愠，教训道：“趁你就在身边，我试一下合不合身，瞧你，这么小气。”
察觉他眼中戾气消逝，我才敢如此放肆，不过，转念一想，确实有些被吓到，想着就忿起来，下定决心“惩罚”他。我缓缓地上步，眉角无意地漾起涟漪，斜斜地睨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由于荣庄都是暖气，不知天寒地冻，穿的衣服不见多，薄薄地僧服，掩藏不住他的挺拔。衣料贴着他，只是隔了两层，我的指尖不轻不重地在他身上滑动，游走胸口，他一颤，想躲，我得意地解气。瞅他说话：“别动，量不准的话，做出来又不合身了。”
“滴滴。”
提示音再次惊扰，戒尘的反应很大，眸子里的手机，可能命不久矣。他怎么回事？忽然就在意手机。不，不是在意手机，是在意手机响起了提示音。为何有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因为有人发信息给我，为何有人发信息给我，因为约见了易先生。按线追溯，根本就是不爽我约见易先生。“你等一下。”
这回我不怕他，非但不怕，我还要“惹”他。我故意走过去看手机，其实是小离发信息给我，说她临时有事，明天陪不了我，只能安排司先生接应我。气息沉寂了，他如临大敌一般盯着我和我的手机，仿佛易政升很快要从手机里面爬出来。“易先生问我需不需要开车来接我。”
颊上一抹红云，其实是憋着笑，却又忍不住，只能把气印在脸上，瞬即滋润成一朵艳丽的红花。回头，蹙眉难色地看着他，“我应该怎么回复？欠他的咖啡，如果不还，他必定缠着不放。”
戒尘是有脾气的，他隐忍脾气，把自己修炼得风清云淡，但有些事情，遇上了，淡不了。别过脸，思维纠结。戒尘握紧双拳，看起来真的很紧张，似乎喘不过气来。“跟你闹着玩儿，发信息的是林小姐。”
我扑上去，握住他的拳头，仰头解释，“你知道我呢，喜欢跟你调皮，你别当真，别当真了。”
“好难受。”
戒尘不知如何发泄胸中郁闷，藏匿的七情六欲如芒刺心地折磨他。“什么？好难受？生病了吗？”
我踮着脚，抚摸戒尘的额头，发现他的确透了汗。“冬冬。”
戒尘抓住我的手，猝然朝着他的脸颊一挥，我的手掌不偏不倚地打了他，一声脆响，惊住我的心魂。“你……”“打我，打走我的欲念。”
戒尘还想再来，我怎能舍得打他，可是他卯足了劲，将力量输送给我，又一巴掌下去，他净白的脸颊上，清清楚楚手指印。“啊——”疯魔如他，拼尽全力惩罚自己，我大惊失色，左手用力推开他，我不想打他，一次次地掌掴，我比他还心痛。“若诸世界六道众生其心不淫，则不随其生死相续。汝修三昧，本出尘劳，淫心不除，尘不可出。”
低声急喘，佛念梵音。“不要，不要打了。”
挣扎时，手腕很痛，我踉踉跄跄地后退，他不罢休，不肯放过自己。“啪——”他定神，腾出来的手，掌掴另一边脸，这一巴掌，打出嘴角的鲜血，“所谓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是则名为三无漏学。”
“我错了，戒尘，是我错了好不好。”
我吓哭了，心念飞转，瑟瑟发抖。“冬冬。”
戒尘敛了佛心，刹那情执，亦幻似真。健硕的体魄往前倾，我根本撑不住男人的重量，顺势就倒向后方，原来后方正是床铺，我们同时滚落，惯性弹起的身子，紧贴他的胸口。急跳恍惚，情动唆摆他破戒。眸光莹莹，泪润眼角，看起来楚楚可怜。“戒尘，你……”他不等我说话，压倒似地吻上来，我招架不住，全身扭动。他见我不听话，收紧双臂，搂着我的腰际，终于解脱的双手，从戒尘的脖子两边延伸，顺着搂住他的双肩。鲜血，在嘴中弥漫。嗜血，是人的本性，因此，越来越用力地吮吸，好像要吸走什么才心甘。吸走什么？大概是想吸走彼此灵魂吧，如此贪婪，越来越着魔。“你，你不担心破戒吗？”
他吞下我的话，咬着我的嘴唇，我并不想煞风景，只是担心等一下他又推开我，这样很奇怪，又很伤人。“我担心……”戒尘收刹不住，一句话分好几次，吻了说，说了吻，断断续续地，好似听他说，“我担心，冬冬的心，被别的男人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