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惶恐无措,把一切错误归咎于动了风水上面,这一说法,我和荣少倒是一致地否定。为了安抚二太的情绪,荣少敷衍地答应,尽快准备仪式,动土和请佛都要看日子,这下荣庄又有得忙。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二太哄上床,我在卧房的外厅无所事事地徘徊,有的时候,我有点可怜二太,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倚仗这个家,依然没有安全感。“这些药,有没有规定时间?”
荣少很少如此关心二太,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彼此依附又没有充分的信任。虹阿姨拿着几瓶药,全都是二太延续生命的救命丸。“二太身体发冷,吃了药会好些。”
“打电话给庄医生,让她提前回来,一屋子都是病人,她哪里还有资格在外面讲课。”
荣少发威了,气势汹汹的样子还蛮有一个男主人的姿态。他心里烦,楼下还有一堆警察等着他送走,楼上又有不省心的老人,我看也好,他总有一天要独挡一面,是时候实习了。百无聊奈等着他,我发现了二太的书架,谈不上博学,倒也有几本我见过的经书,好奇地抽出来,翻阅之后又放回去,一来二去地打发时间,偶尔听到荣少和虹阿姨聊天,聊到二太的身体,他们都很担忧。“咦?”
我想把经书放回原位,可是突然又放不回去了,格子里面好像有东西,我弯腰查看,看到里面放着一份文件夹,伸手想要将文件夹抽出来,又很困难,应该是错位了,所以才会比较麻烦。“冬冬,你做什么呢?”
“啊?我,我把书放进去。”
我将经书放回原位,可是有一半凸显出来,里面的文件夹阻碍了经书的位置。“我们先出去吧,让二太休息。”
“好的。”
我装作若无其事,随同荣少离开了二太的房间。小凤的尸体被警方带走,古警官在小凤的房间找到另一张身份证,上面的确写着“黄淑丽”,看来她没有骗我,她就是黄淑丽。“看样子是中毒,不过还需要进一步解剖才能下结论。”
古警官脱掉胶手套,与我在小凤的房间外面交谈。“我跟琛哥商量后,决定将电脑交给你处理。”
古警官打开电脑,抚摸上面的键盘,语重心长地叹道:“真的是这台电脑要了她的命?”
“古警官,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话请说,只要跟案件有关,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从我和小凤最后的谈话中,我可以感受到她有害怕的人,这个人或许还在荣庄,也有可能……”我迟疑片刻,不安地说,“有可能是警方的人。”
“你怀疑警方有内鬼?”
“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警务人员,可是……”“不不,这不是你的问题,对于荣庄的案子,一直都没有进展,你们会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知道古警官很努力,只是荣庄,这个家,有点复杂。”
远眺离开的警车,取证用了好几个小时,大家忙了一中午,什么都没吃。我从大门口返回,听到荣少斥责李阿姨和虹阿姨,她们两个阿姨岁数有点大,对小辈爱护有加,等到警方的人离去,她们这才想起死去的小凤,忍不住落泪。“我去做饭。”
陈姐阴沉着脸,虽然没有掉眼泪,却寻不到脸上的气色。“我帮忙。”
以寻看了我一眼,然后找机会溜进后厨,躲开这是非之地。“荣少,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公司一趟,你在家休息,这两天给自己放个假。”
我差点忘了,易政贤还在荣庄。“公司的事情,你和阿升上点心,我这几天都在荣庄,就不去公司了。”
“冬冬,我也要走了,刚才小离给我电话,她说她明天来看你。”
“我送你。”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我们刚走到门口,岂料三太抱着一条名犬冲进门,人未到,声先到,洪亮的嗓门地动山摇,我偷瞄一眼荣少,他揉着太阳穴,大概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实在是没有精力对付难缠的三太,可她又不好敷衍。“姜鸿雁。”
三太叫嚷一声,她手中的名犬也跟着吠一声,一人一狗配合得天衣无缝,“姜鸿雁,你给我出来。”
“冬冬,我先走了,改日再来。”
琛哥几乎逃之夭夭,他可不愿趟荣庄的浑水,走为上策。“哼,荣少,你看到了,姜鸿雁在荣庄,把荣庄折腾成什么样了?”
三太坐在沙发上,趾高气扬地咆哮,“我就说了,能者居上,那些没能力的家伙,最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荣庄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想,怎么能强加在二太头上?”
三太一回来,荣少的气势瞬间减了半截,“二太已经急出一身病,你就不要添乱了。”
“我添乱?”
三太咋呼一声,跳起来指责荣少,“一个两个全都是废物,好端端的荣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有没有想过?”
被人骂作“废物”,荣少必定心有不服。三太依然不依不饶,逮着机会教训:“我俞碧玲如果在荣庄坐镇,哼,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你……”“荣少。”
我看到荣少面怒愠色,如果不制止,他恐怕真要与三太起争执,这个时候,大家应该携手对付凶手,不是先窝里斗,于是我叫住荣少,扑上去抓住荣少的手臂,暗使眼色,让他暂时隐忍。与此同时,三叔公给荣少打了个电话,好在有三叔公做缓冲,荣少接听电话的时候乘坐电梯上去二楼,而我也接到了荣三的电话,她最近和四太的律师在一起,很少回来荣庄,听说荣庄又发生命案,肯定也是心急如焚。“警方调取了荣庄的监控视频,也对我们进行简单的问话,荣庄的人,暂时被扣留护照,没有他们的允许,我们都不能离开本市。”
“那戒尘呢?他怎么样?”
电梯门打开,我听到荣三提到戒尘,于是按了三楼的按键,又对着手机说道:“戒尘师父也接受了问话,平时没事,他就在三楼的禅房。”
“真不知道他下山这事是好是坏。”
“四太的律师怎么说?四太的案子有没有眉目?”
“我真想换掉这帮人,除了吃吃喝喝,没一个正正经经地帮我查案。”
荣三愤愤不满地啐道,“我一个女人精力有限,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才好了。”
“你怎么忘了司先生?他以前做律师,对这种事情在行,有他帮忙,肯定事半功倍。”
“对啊,我怎么把他忘了。”
荣三松了口气,“冬冬,谢你了。”
我当时把问题看得很简单,琛哥本就对四太换掉律师的事情耿耿于怀,如果荣三找他帮忙,琛哥肯定也会欣然接受,只是没想到,我的无心之举却让小离的情感陷入危机,倘若能够先知,我肯定不会多嘴。“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心中有佛,我心中的佛就是你啊……”从电梯出来,我挂了手机,经过三楼的挑空客厅,我听到屋子里的说话声,房门是虚掩着,所以里面的人说话,我在外面也能听到一部分。“贫僧让你抄写经书,只为减轻你的罪过,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再助纣为虐。”
“所以你早就看出华林寺的问题,才会从寺院搬回荣庄。”
“阿弥陀佛。”
戒尘沉吟片刻,静心念道,“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戒尘,你应该明白,现在不同过去,没有什么地方是干净的,大家都是为了生存。”
“心是恶源,行为罪薮。”
戒尘厉言威慑,“世人居多借口,不过是因欲念困扰。既然易施主无心向佛,不如就此作罢,无需欺骗佛祖,做违心之事。”
“为了你,我皈依佛门,做了在家居士,我只想跟你走近一些,哥哥让我看着你,我没有这么做,正因为我不想出卖你,我宁愿和他们反目。”
“四太的事情,你敢说没有参与?”
“我,我就打了一个电话,真的就一通电话而已。”
“易筱涵……”我忍不住冲进去,气急败坏地质问,“枉你还是佛门弟子,竟然干起害人的勾当。”
“荣太太?”
跪在地上的易筱涵大惊失色,她迅速爬起,收起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脸色顿变,狠厉冷讽,“荣太太,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躲在外面偷听,算什么。”
“你以为在戒尘面前忏悔,所做之事就能一笔勾销?你最好坦白从宽,接受法律制裁。”
“哼哈,笑话,我不过是帮着华林寺的僧人倒卖玉器而已,顶多就是在道德上接受审判,那也轮不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
易筱涵不可一世,完全不知悔改,她以为帮着僧人与商人勾结就不是罪行,这根本就是玷污了佛堂寺院,当然,现如今这样的事情的确不少。“戒尘,你说话啊,她肯定是易政升的帮凶。”
我绕过易筱涵,跑到戒尘身边,跪下来,抓住僧袍衣角,担忧地说,“她一定知道四太是被冤枉的。”
“师父,有件事,弟子不得不说。”
“阿弥陀佛。”
“何为四大皆空,弟子参不透。”
易筱涵陡然邪魅,冷笑说道,“弟子以为,师父您,或许也要将修行毁在这个女人身上,其实弟子做这么多事,无非就是保护师父的修行,可是这个女人,注定是师父的克星,弟子奉劝师父,远离她才是,否则,佛祖,也不会放过她。”
咬牙切齿,字字戳心,句句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