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然后,安盈的脸红了,心想: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不过,何止是好看呢?他简直像是从月华中诞生的一样。洁白的月光如薄纱一般倾洒下来,温柔地笼罩着那具不着寸缕的身躯,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已经有种让人错不开眼的风华,他似乎没有发现安盈,亦或者发现了,但并未往心里去,他不过是天上的人,俗世的人俗世的目光,对他而言,薄淡如云烟,还未靠近,已经灰飞。深潭幽秘,虫鸣也顿时安静下来,天地寂然,深蓝色的天幕下,这清冷静谧的天一峰,不知何时,竟成为了瑶台的仙池。安盈脸色愈红,情知自己不该去看,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挪开目光:那修长白皙的身影仿佛有魔力一般,一半是清美如神子的圣洁,一半是妖娆如魔鬼的蛊惑,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赘肉,月华勾勒出的线条,流畅柔韧,像神之手最杰出的艺术品,蜿蜒的曲线顺着颈项,温柔地抚过平滑如丝缎的背,在窄瘦的腰部轻轻地凹下去,又绵延如浮起来的山丘。双腿笔直,紧绷的感觉好像蕴满了力量,但又显优美匀称,没有一点瑕疵。小腿浸在池水里,与水面上他的倒影连在一起:倒影里,他的背部有一些奇怪的花纹,以脊为枝蔓,顺着紧密的机理,华丽地伸展着它的枝叶,像月夜下盛开的幽冥昙花,因为太美太神秘,所以,让人不敢相信是人间之物。安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盯着那个裸露的背影看了许久,终于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你……”闻声,那人并没有受惊,只是微微侧过身来,腰部的曲线因为转身的动作,顺着月光蜿蜒了几道倒影,那影子与胸前的花纹连成一片,宽而不厚的肩膀上,有水珠滴落,顺着同样蔓延着枝叶的手臂,溅入摇曳如银河的池水里。安盈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湿漉漉的黑发随意地绑在脑后,但绑得极松,齐耳的、没有束紧的散发,就这样贴在他的颊边,额头被刘海掩去了一些,但丝毫不减损那张脸的妖媚与绝色,反而增添了几分很干净的孩子气,他是笑着的,遇水极艳的唇很从容地勾了起来,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斜斜地睨向她,目光慵懒而潋滟,显得那么漫不经心,几乎散漫得有点出尘了。安盈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剩下的话,全部咽回了喉咙里。生平第一次,她被一个人惊艳得,只剩下吞唾沫的本能了。那人则一直看着她,顺着目光,缓缓地转过身来,还是那么从容而慵懒的姿态,他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自然得好像天地本身,月为骨,风为形,秋水为灵。绝美的胴体这样坦然如清风一般站在安盈的面前,那抹闲散的、带着些微戏谑不羁的笑,依旧可恶地噙在他的嘴边。“看够没有?”
他问。安盈还是直直地看着他,只是目光停在他的胸口上,却不敢再往下了。他胸前的烙印,安盈曾经看过,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还问过他。百里无伤当时的回答是……没有回答。现在,这样仔仔细细、近距离地看着它,安盈突然觉得心寒。那么深的印记,轮廓已经拉成变形了,线条的边缘是淡黑的疤痕,可见是在无伤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烙上去的。那么小的孩子,被烧红的铁块烙在心口,不知是什么感觉……不过,除了胸前这块烙印外,安盈不得不承认,其它地方同样很引人注意:皮肤上虽然密布了三月烟花毒发时的纹路,但仍然不掩饰里侧的白皙柔韧,很结实的机理,好像玉石雕刻而成似的,起伏有型,却并不显山露水,只是在欠身的时候,略微露出结实的痕迹,腰部则出奇紧窄,水滴顺着侧部的曲线滑落时,如深谷溅泉。皮肤光滑得宛如缎子一样,在月光下莹然如玉。“虽然说是宠物,与主人亲密点并无干系,但宠物似乎也不该这样盯着看吧。”
百里无伤微微一笑,修长的腿淌过深潭,就这样向安盈走近了一步。安盈似终于反应过来,她猛地转过身,红晕从脸颊直接染到了耳根。后面,则是百里无伤低低的笑声。“你还没死啊?”
安盈的声音绝对谈不上客气。不去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去问他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她只是觉得恼怒异常,一股莫名的愤怒充满全身。如果可能,她几乎想冲过去暴打他一顿。不过,安盈没有动,她知道自己打不赢。就算百里无伤现在重伤在身,蛊毒未清,她还是打不赢他——她在他的面前,似乎一直是无奈且无力的。身后的水声渐大,百里无伤已经从岩石的那一边,缓缓地走了过来。接着,水声消失了,他上了岸,温热的气息,与夜风一起,慢慢地袭到了安盈的颈后。他停在她的咫尺之距。“小安子,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问,丝毫不为之前的绝情冷酷感到羞愧,优雅的,带着淡淡魅惑的声线,慵懒地萦绕在他的耳侧。——在百里无伤出现之前,安盈确实担心他,担心他的处境,他的往事,他的三月烟花。而现在,她终于再看见他了,一个好生生的,看上去并没有一点狼狈艰难的百里无伤,安盈却只想扁他。这个欲望如此强烈,好像不拼着性命扁他一顿,她就对不住自己似的。所以,安盈转身了,头一偏,避开百里无伤热络的调笑,脚则狠狠抬起,想也不想地朝他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