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玄义嗤笑。他像看傻瓜一样看过去,带着两分轻蔑的问:“为了一句答应,你要付出性命的代价么?铁魂,我可提醒你,在小驭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前,生命有且只有一次。”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铁魂捏着烟头,黝黑面庞并无任何波澜,只是心里,开始有了松动。上回在华国被慕梵围追堵截,不用想,肯定是冷血泄密,他们逃出来之后才知道,是宁玄义雇的佣兵去帮助他们。至于为什么要救他们,宁玄义从未提起过。经过反复查证,铁魂确定三爷临死前将视频发来的地址就是宁玄义的绝密邮箱,他和丽日便直接找上门来。对那段视频,宁玄义没有任何隐瞒,说确实收到了。他还告诉他们,自己和慕今朝一直是朋友,这条临死前的视频就可以证明。至于为什么要把视频发给他,宁玄义也没有说,他只是表示,丽日和铁魂如果无处可去的话,可以留在他身边……这一刻,铁魂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救两人,也为什么留下两人——把丽日留在手里,对慕梵,就是一种限制。丽日是慕梵的妹妹,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听三爷或绝杀提过,还是来到英国之后,丽日偶有一次提起,问他是否知道什么。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如实说了,想不到是真的!一时间,他思绪万千之余,也抓到另外的关键词:“什么突破性进展?”
儒秀面庞,浮现出满意的浅笑。宁玄义走回偌大红木桌旁,按下笔记本的空格按钮,叶星辰和舒悦在火中如履平地的视频顿时播放出来。他指着画面,温和嗓音比平时多了一丝激动:“这段视频是你负责安装东西拍摄,对不对?铁魂,难道你从没有想过,叶星辰为什么拥有这样的神奇能力么?”
“她……”铁魂比任何人都熟悉这段视频。大概是得益于慕今朝对他们的严苛训练,之前,他一直像颗算盘上的棋子,三爷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至于为什么要做,他一概不关心。此刻听宁玄义这么一讲,最初看到视频的惊讶又掠过心头。他呼吸一紧,也起身走过去:“你知道为什么?”
“当然。”
宁玄义拾起之前搁在桌面的黑金烟斗,狭长眼睛里闪耀着钻石般夺目的光芒,而光芒之下,是赤果果的贪婪和疯狂,“知道你家三爷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让你们杀了她么?因为叶星辰活着的价值,比死了更大。她的本名其实不叫叶星辰,应该叫甄不悔,是甄全和秋檀年纪比较大才得到的女儿,而这个秋檀……”铁魂不明所以的看着宁玄义。他感觉得到,素来从容温淡的男人这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言语和神色都充满莫可名状的兴奋。“秋檀来自华国最为神秘的世家之一:秋家。”
宁玄义将烟斗送去嘴里,熟悉的烟草味道让他沸腾的血液平静几分,“秋家是一个流传几千年的家族,她们家族的女孩子拥有不同寻常的血脉,每个人都怀有不一样的能力,在古代,她们这一族被视为妖和巫,用现代的话来说,她们拥有超能力,或者说异能。”
“异能?”
铁魂有些不敢置信,可一联想到叶星辰在大火中毫发无损,又觉得有几分可信。“经过我坚持不懈的研究,我判断出她们的异能应该和体能息息相关,至于如何遗传,为什么传女不传男,都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不过有件事可以确定,华国几千年风雨,秋家还能够遗传至今,足可证明她们基因的强大,甚至可以怀疑她们体内携带某种能够长命百岁,长葆青春的基因。”
宁玄义微微顿住,若有所思的看向铁魂,轻柔道:“假如我们能够破解其中的奥妙,整个世界……都将是我们的。”
他的眼神闪耀,跳跃着簇簇让人难以抗拒的光芒。铁魂抿了抿嘴角,喃喃的问:“你打算怎么破解?”
“叶星辰自然是活标本,最重要的是她能够提供很多卵子,培育出不少受精卵。即使……”温和如水的面孔忽然闪过几丝阴冷的鸷色,他将笔记本啪的合上,胜券在握的道:“我们不能破解其中奥秘,只要手里有一批身怀异能的女孩子,世界……也是我们的。铁魂,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把慕梵和慕音两兄妹解决,我保证你可以留在我身边,见证之后所有的辉煌。而这份辉煌,也是你誓死追随的三爷想要亲眼看到的。”
“不……”铁魂迟疑的后退,平板无奇的脸上堆满挣扎,“我答应过绝杀……”“你是答应过绝杀保护好丽日,但那仅仅是丽日,而不是慕音!一旦她恢复记忆,你以为,她还会和你一起吗?她还需要你的保护吗?她的背后,是整个慕家,或者说整个华国。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你想弄死的冷血,都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你自己想想,为了掩埋慕音的过去,你们……”宁玄义冷笑,“有活的可能么?”
像受到撞击似的,铁魂身子猛的一震。他一直以为丽日和他们几个一样,都是三爷之前搭救回来的孤儿。之前丽日颇受三爷爱重,他也觉得大概是因为丽日生得冷艳,又是几个人中仅有的女孩子,可没想到……她是慕音!慕梵的妹妹!宁玄义说得没错,一旦慕音确定自己的身份,慕梵要做的,就是替她掩埋晦暗的过去,而自己和冷血必死!“你想要我怎么做?”
良久,他低低开口。“简单,我会派几个雇来的佣兵给你,解决掉他们兄妹,你以后……就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宁玄义拍拍他的肩,深不可测的笑了:“你放心,我对待助手,肯定比你家三爷好得多。”
……Blue-Cafe位于伦敦市区的一个十字街角区。它拥有近百年的历史,手磨咖啡远近闻名,因此得以一直经营下来。这里的夏天并不是很热,傍晚时分,西空云蒸霞蔚。踏着变幻莫测的光影,慕梵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让他有些吃惊的是,慕音竟然早到了。她仍然是一头清爽短发,柳眉冷撇,凤眼里噙着疏离和警觉,又高又瘦的身体包裹在一套烟灰色的运动套装里,兴感凸起的锁骨间,坠着一条玫瑰金的细链子。咖啡馆被她包了,没有其它客人,也没有服务生,橘红夕阳照进来,老店里顿时荡漾出一股百年时光的气息。“相册呢?”
坐在背光处的慕音清冷开口。身穿一件藏蓝色衬衫的慕梵容颜冷峻,恍若雪山寒月般的神色,在坐去圆桌旁时变得温柔。“这些天,你过得怎么样?”
他拉家常似的开口。“我过得怎么样,与你无关!快把相册给我!”
慕音动了动搁在桌面下的手。慕梵扬唇,眸光瞟了一眼桌下和她微动的右肩:“我是你哥哥,当然关心你过得好不好。还有,一见面就拿枪对着哥哥,这样好么?”
“你不是……”从华国出逃之后,慕音的总是会做梦。在梦里,她清楚看到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在玩耍,感情很好的样子。她心里很清楚,梦里的他们应该就是小时候的慕梵和慕音,只是……她始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此刻,蓦然听到慕梵自称哥哥,她像被戳到伤疤,直接将枪对准他的眉心:“你不是我哥哥!”
“呵……”慕梵面不改色,微举双手,亦起身:“走吧,带你去拿相册。”
“你没带过来?”
慕音愤怒更甚,“你他妈耍我?!”
“我没有耍你……”像是很确定她不会开枪,慕梵悠悠转身,径直朝门口走:“相册被我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要不要随你。”
“你……”慕音气结。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她只好将枪藏去口袋,赶紧追上去——在那座孤岛上,确实有那么一本相册。里面的照片并不多,但是,每一帧都是她从前的回忆。三爷死了,慕梵说她是慕音,所有这些事好像全部都在证明过去的二十年,她白活了。而那本相册,则是证据,证明她确实用力的活过,而非过往都是虚妄。所以,她想要它!“你等等我?喂?喂!”
玻璃门撞向悬在门沿处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慕音抬腿追上去,走向拐角处的汽车时,领先两步的慕梵突然间猛的转身,一把将她扑去墙面——砰,熟悉的子弹破空声传来,紧跟着,是射入皮肉的闷响。慕梵蹙眉,身体重重压向她,同时低呼:“快走!”
“你中枪了?”
慕音有瞬间的呆滞。她经验丰富,很快反应出来有人在高处狙击,是谁要杀自己?而慕梵……居然救了自己?“快走啊!”
慕梵大喝,一边用身体将她挡住,一边将她推向咖啡馆里面。“我……”慕音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她一边灵活钻进去掏出防身的手枪,一边惨淡着脸问:“你干嘛给我挡枪?”
“我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