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西市，怕是还可以吸引一下她的眼球。东市尽头，与常乐坊交接的地方，是一片阴暗的空地。明明太阳当头，但寒冷却似乎在侵蚀这里每一寸土地。李正抬头看去，心里面也凉了大半截。这是人呆的地方吗？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笼子遍布脚下。李正这辈子，上辈子，也没有见过有用笼子装人的。即便是在电视剧里面看到了，那也是装的犯人。二丫当然没有见过这一幕，小心翼翼拉着李正的胳膊，不敢轻举妄动。罗莎娜似乎见怪不怪了，拉着李正的手，就要往里面冲。李正叹息一声，脚下也小心翼翼。无他，脚下的污秽极多，这些牙行的人似乎根本不愿意对地面进行清洗一般。东市本来就乱糟糟的，到了这常乐坊之中的牙行贸易之地，更是让人难堪了。味道也不刺鼻，但就是让人不舒服。很显然，这里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呆住的地方。这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牙行的蛇头，一种是无可奈何等待命运被他人掌控的奴隶。没有身份，没有过去和未来的那些孩子，奴隶，女人，算人么？＂狗东西，让你在笼子里随便尿，地上脏了没人要买你，老子打死你！＂＂看什么看！今日没有馒头，饿死你！＂不被人当人的人，自然眼睛里就没有神釆，他们的眼睛里只有灰暗和绝望。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人多了，但如此全数依靠别人手里丢下的几颗铜板就能决定你的命运的时候，任何人，根本没有反抗的念头。这里是封建时代，和上一个奴隶时代相差不久，甚至奴隶时代的旧习很多时候在底层灰暗之中，依旧存在。李正皱眉，那笼子里，一个年轻的少女脸色阴沉，很明显她眼中没有其他人那种麻木，而是闪烁着一种精光，仿佛随时要计划着逃走一般。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的脸上略显干净，十八九岁的样子，瘦削的身体，还有脏兮兮的衣服。只是身下那些污秽还在，似乎是情急之下的无可奈何。她没得选。＂李正，你看她好可怜。＂＂咱们买下她吧？＂二丫从小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即便是后来去卖豆腐了，也没有经历过多少险恶，赛西施保护的很好。同情心泛滥的时候，二丫就收不住。李正倒是没什么，罗莎娜此时制止了二丫的不理智行为。＂这个女孩眼中有杀气，不能买。＂＂放在家里，一定会生出祸端。＂罗莎娜沉声说道。随后向李正解释道：＂夫君，寻常家的卖的女儿，都是畏首畏尾，迫切希望自己被买走，尽快脱离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可你看这个女孩，她眼睛里只有怨恨，当然，倘若只有怨恨，也是可以理解的。＂＂可她定然极为聪明，想要掩饰，尤其是方才看到咱们之后，开始了掩饰。＂＂能屈能伸，能掩饰自己内心的变化，这个女孩儿怕是来路也不怎么干净。＂李正挥挥手，立马就有人跑了过来。＂官人，想看看什么样的？＂过来的是个牙行的年轻小厮，眯着眼睛，一副精干的样子，个头不高，但刚才笑呵呵行礼的时候，手上有磨出茧的痕迹。＂呵呵，什么样的？你们这里都有什么样的？＂李正年纪不大，但气场十足，身上的衣物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穿得起，自然小厮不敢小觑。尤其是看到李正身边陪同的两个女子，个个美若天仙，长安城中寻常百姓家里，能养的住？关键是还有一个外族人。＂小官人，昨日新到了许多新芽儿，都在这里了。＂那小厮摆摆手，一旁的几个本来坐在台阶上冷笑的汉子一个个就闪开了去。这时候，李正才发现，他们背后，都是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子，蜷缩在笼子里，如同受惊的幼兽。＂这几个都是长安城外五十里陈仓县的农户卖的孩子，呵呵，您也知道，大灾之年，没有粮食了，到了冬天，一家老小揭不开锅，卖女儿，养儿子。＂小厮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后面的东西，基本上不用他细细去说，大家都很明白。，李正当然明白。只是这长安之地，也会如此？你说在清河县他能看到农户快要饿死的时候，卖掉女儿什么的，可这里是长安啊。陈仓县距离长安也不过几十里而已。＂这农户家里的女儿，身材粗壮，能干粗活，手上功夫也有，虽然笨了些，但好在踏实肯干。＂＂而且您看，这模样也算是有些姿色，小官人若是.嘿嘿。＂李正有些厌恶，当然牙行的事情都是如此，但李正自己就是接受不了。罗莎娜此时沉声问道：＂这农户的女儿不太行，那边那个女孩儿多少钱？＂牙行的小厮一瞧，＂嘶…哎呦，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识货啊。＂反正只管说好，不管说坏处。牙行的人，想听实话？很难！＂那个小妮子是上个月在陇中抓到的，很难缠的，我们为了抓她，可是费了些功夫呢。＂＂哦？你们知道她身份吗？＂＂嘿嘿，这个倒是不清楚，但绝对身家干净，只是脾气有些舉李正叹息一声，这牙行的人嘴里的话，现在已经越来越飘忽不定了。＂您看，那小妮子姿色也好，平日里也安安静静，一声不吭，不多，就十贯钱。＂罗莎娜冷笑着，＂十贯钱？你是做生意的，还是做强盗呢？＂那小厮陪着笑脸，似笑非笑，＂姑娘，您这话就过分了，我们当然是做生意呢。＂＂只是那小妮子底子好，就值这个价。＂＂咱们牙行当然也要赚钱是不是？＂罗莎娜依旧冷眼笑着，＂是吗？那小妮子为何如此姿色，十贯钱对于长安之中的富户来说也不算多，可一个月以来，却无人问津？＂＂方才路过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愿意多去看一眼！＂＂呵呵，你骗人的把戏还不够。＂似乎被罗莎娜戳到了痛处，刹那间，那牙行小厮脸色就变了。＂姑娘，说话要注意啊。＂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似乎不愿意被人听到一般。在牙行之中，越是棘手的货物，越是要隐藏起来。他们在等一个冤大头。这个女孩儿一看就是棘手货，长期混迹于牙行的人，或者大户人家安排过来买丫鬟的人一定都知道。只有新出镜的面孔时，才会问价。小厮本来就打定了主意，这个棘手的货能出去，最好不过。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不光点破了，还大声说了出来。＂呵呵，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