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岭上,一辆最新款的迈巴赫扎眼地撞在道路旁的大树上,车头几乎被撞得变了形。拦在前方的卡宴车尾也变了形。宋其晔甩开卡宴的车门,不顾撞伤的肩膀,急忙下车,冲向迈巴赫的后车座,拉开车门,刚喊了一声“希”,突然便感觉到背后有黑影朝自己扑来。宋其晔反应迅速地侧身避过这一下袭击,回身挡住了歹徒刺来的匕首,反手一记简单地擒拿,却没能制服歹徒,反而被歹徒划伤了手腕。他猛地捂住渗出血迹的手腕,退后一大步,避开与来势汹汹的歹徒正面搏击。蓦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轻呼,“宋其晔……”宋其晔身形一顿,正要转头去查看喻茗希的情况,又听对方惊声喊道,“小心!”
喻茗希话声一落,躲闪不及的宋其晔背部已被歹徒的匕首划中。宋其晔闷哼一声,急忙抓住向后车座里的喻茗希奔去的歹徒,将人甩了出去,豁出性命一般,与其缠斗在一起。但宋其晔一个常年只在法院里和阴诡者辩法,斗的多是口头上的功夫,乍一碰着这样一身匪胆杀气的亡命之徒,处处都只能被压制,落于下风,好几次险些被匕首扎透胸膛。喻茗希在车座里看得心惊肉跳,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笨重的身体,尝试自己从车子里钻出来,却被恼人的大肚子阻碍着,没办法顺利地从车子里下去,只能焦急地喊着宋其晔的名字,提醒他有危险的方向。就在宋其晔取巧,好不容易将歹徒撂翻在地之后,一直奋力从后车座爬出来的喻茗希终于从车子里摔了出来,跌坐在地上。“啊!”
由于太过着急,喻茗希从车子里出来的时候落地姿势不对,扭伤了膝盖,疼得低呼了数声,眼圈发红着,眼里蕴满了恐慌的泪水。宋其晔听到呼痛声,浑身神经蓦然一紧,赶紧转过身朝喻茗希跑去,将人扶进怀里,紧张地查看她的身体,“希,伤到哪里了吗?哪里疼?”
喻茗希颤着手,指向自己的膝盖,宋其晔立刻小心地掀开了她的长裙,当看见她膝盖上的红肿淤青时,胸口猛烈一搐,眼底染满了心疼。他谨慎地、轻轻地将手掌捂住喻茗希的膝盖揉了揉,“舒服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伤着了?孩子呢?”
喻茗希缓缓地摇了摇头,抬手按上自己的肚子,虽然她坐的迈巴赫被宋其晔的车子拦下时,歹徒慌不择路地撞上了旁边的树,但好在自从她怀孕以来那辆迈巴赫里就放了很多防护的软垫,缓冲了压力,她又坐的是后车座,没有坐在驾驶座上的歹徒受到的影响大,除了因受到过度惊吓,紧张得浑身出汗之外,就只有下车的时候扭到了膝盖的伤。喻茗希压在宋其晔胸膛上的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衬衫,精神极度紧张过后,整夜没有睡好缺乏睡眠的她此时神经放松下来,便控制不住地感觉到疲惫,眼皮垂垂欲坠着。然而就在她和宋其晔都放松了警惕之际,原先被宋其晔摔翻在地的歹徒复又爬了起来,顾不上去寻找在和宋其晔搏斗的过程丢失的匕首,直接挥起了拳头,竟是无视了宋其晔,目标准确地砸向了喻茗希的肚子。喻茗希瞳孔遽然一震,尖叫出声,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千钧一发之刻,宋其晔一把将人按进怀中,迅疾地抱起人转了方向,自己用背部挡住了这一下重拳。歹徒下了狠手,这一拳砸在宋其晔的身上,直将人砸得浑身剧震,被宋其晔紧紧抱着,脑袋贴在宋其晔胸口上的喻茗希即便隔着一堵人肉墙,也被这一拳震得头昏眼花,支撑多时的力气像是瞬间被人抽干,径直昏倒在了宋其晔的怀中。宋其晔感觉到喻茗希的脑袋垂下,没了声音,也没有了任何动静,顿时心慌不已,低头急声去询问喻茗希的情况。这时,一击不中的歹徒再次挥起了拳头,依旧捉准了喻茗希的肚子,聚力捶下。突然,极快的脚步声从山坡处响起。歹徒一惊之下,回过头,还没看清什么,胸前就挨了一记重踏,整个身体摔飞了出去,沉沉地撞上了迈巴赫开着的后车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歹徒被这一脚踹得压根直不起身来,满眼惊恐地瞪着面前身躯伟健的男人。“韩、大哥……”庄倪萱捂着唇,话声迟滞发颤,是被刚才韩骁一怒之下动手的模样吓住了。“嘘,庄天后,现在最好不要说话。”
带着两名手下的沈流走到庄倪萱身侧,低声警告道,“韩导动手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在身旁呱噪的。”
庄倪萱还没有完全领会沈流的话意,下一秒便亲眼看见韩骁沉步上前,冷着面容,攥住和他体格相差无几的歹徒的脖子,轻而易举地便将人拎起,离了地面,随后一拳接着又一拳,毫不含糊,雷厉且疾速地照着歹徒的头、脸、胸膛、腹部揍下,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拳头像是要就此贯穿歹徒的身体。整片郊区山岭中霎时回荡着歹徒的惨叫哀嚎声。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歹徒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喉咙喊哑了,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韩骁这才收回了手,由着沈流带人将其拖到一旁,随后带去警局。山岭一时静了,宋其晔呼唤喻茗希的声音随即变得突兀起来。韩骁转过身,大步走到宋其晔跟前,蓦地伸手抓住喻茗希的胳膊,将她从宋其晔的往外扯。宋其晔抬起灰暗的双眸,死死地盯住了韩骁,仿佛韩骁这一扯,是要把他心头的至宝夺去,始终不肯松下手劲。韩骁脸色发沉,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沈流立刻上前向似乎魔怔了一般的宋其晔开口劝道,“宋律师,还请你高抬贵手,你现在抱着的人是韩导的太太,你这样的行为,于理不合吧?”
宋其晔目光倏然变得凌厉,扬声喝问道,“太太?!有谁会让自己的太太被歹徒掳走?!他可有尽到一点为人丈夫的责任?!如果他真的在乎希,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他不配当希的丈夫!”
宋其晔的质问令韩骁的脸色愈发不善,眼看就要发作,沈流见情形不对,立即抢白怒斥道,“还请宋律师自重,谨慎自己的言辞,更不要知法犯法,强占别的妻子。何况你这样做,很有可能会让韩太太受伤,你真的还不放手吗?”
不说宋其晔本身就受了伤,就是没受伤,若要真论气力谁占优势,显然是身形更为高大的韩骁更有胜算。韩骁手中再一使力,扯得昏迷中的喻茗希感到胳膊发疼,无意识地低哼了一声。韩骁一步也不退,沉拧双眉,冷着双眼,直直瞧着宋其晔环抱在喻茗希腰上的双手。宋其晔唯恐伤到喻茗希,不敢再使劲,稍一分神,就被逮着空隙的韩骁将人从他怀中扯了出去。韩骁将喻茗希抱回怀中,毫不犹疑地转身走向远处的车子。宋其晔看着他怀抱着喻茗希,越行越远的身影,视线扫过紧随上去的庄倪萱,唇角微然一抿,冷漠地开道,“我本来不想说的,是希,她一直很重承诺,一定要遵守对你的承诺,尽管我们已经做了那样的事,但是我不忍心让她的良心受到谴责,所以我才瞒着她。”
韩骁的脚步微微顿住,却没有回头,面色愈发冷峻,随后再次迈开了脚步。然而他才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了宋其晔提高音量的声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韩骁猛地回过头,目光锐利得如同淬足了寒霜的刀锋,狠狠剜在宋其晔的身上。“宋律师,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要信口开河!”
庄倪萱率先气愤地责备道。“你再说一次。”
韩骁沉着声,浑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朝宋其晔质问道。宋其晔看见他眼中的愠色,心下不由冷笑。希,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要对他忠诚的男人。你看见了吗?随意的一句话,他就怀疑了你的忠贞!韩骁的质问让宋其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一字一句,缓慢且清楚地重复了一遍,“喻茗希现在怀着的孩子,是我宋其晔的孩子。”
韩骁圈抱着喻茗希的双臂蓦然锁紧,勒得怀中的人不适地轻哼了几声,身子微微挣动了几下,似乎想要逃开这烦人的桎梏。韩骁低头看着怀里的喻茗希,目光梭巡在那张苍白的面孔上,微黯了一分,随即放缓了手劲,但却仍将喻茗希牢牢地抱着。他抬起头,一向少显情绪的面容上浮现出浓浓的嘲意和不耐,冷然道,“宋律师的品行,确实卑劣至极。”
话声一尽,韩骁转过身,一刻也不再停顿,快步走到车边。沈流连忙上前打开车门,让韩骁抱着喻茗希一起坐进后车座中,随即坐回主驾驶座上,遵从韩骁的命令,将车子驶离这片郊区野岭。山岭上,晚风轻拂,夕阳血红。被留下的庄倪萱含笑走向依旧看着车子离开方向的宋其晔,轻声赞扬道,“我还以为宋律师不肯答应合作,是真的高洁,没想到宋律师的后手才是真的令人叹服呢。”
庄倪萱说着,主动向宋其晔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语气诚挚地说,“现在我是不是该说一句,合作愉快?”
宋其晔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甩下一句话,“我不和任何人合作,但是从今天开始,我绝不会把希拱手让给韩骁。”
说罢,他完全无视了庄倪萱,朝着喻茗希离开的方向一步步走去,也离开了山岭。唯留庄倪萱一个人僵着右手,站在原地。片刻之后,庄倪萱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摸了摸自己右手新做的指甲,叹息道,“错了,其实,你已经和我合作了,只是你并不知道——你早就已经成为我棋盘上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宋律师,你正在我的棋盘上,被我操控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