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茗希越来越坐立难安,只想快点离开这家餐厅,离韩骁远一点。她明明就已经做好了决心要和韩骁彻底分道扬镳,但是现在只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喝酒,心里就很不舒服,还会急,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要抢下他手中的酒杯。要稳住那种冲动,对她这种不擅长忍耐和隐藏情绪的人来说,很困难,她需要费很大的精力去克制。而偏偏她想逃开,也不行。因为韩骁在桌子底下正死死地捏着她的手,比任何一次牵她的手都要抓得更紧,像是怕自己稍微一松懈,就会让她溜掉,又像是太久没牵过她的手,要一次补回来,牵得长长久久,永远也不分开,最好连为一体。韩骁固执的行为和强硬的手劲,让喻茗希内心产生了这种想法,她一边觉得荒唐好笑,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红发烫。喻茗希在心底暗骂了韩骁几百遍,同时还要安慰自己,提醒自己,不要乱想,不要心动。她的脸上、身上、手上都在不停地冒汗,和韩骁交握在一起的手变得异常黏腻,怎么扭还都扭不开。周围这么多人,她也没办法出声警告韩骁放手,还不能有任何大的动静,否则在全场热闹和谐的气氛里会显得很突兀。喻茗希只好暗暗祈祷着这次聚餐的时间能够快点结束。然而因为韩骁的到来,剧组里的人都变得更激情,也更殷勤,卯足了劲往他们这一桌跑,看样子除非韩骁先离场,否则这些人谁也不会先离开。喻茗希不知道韩骁究竟还要在她身边坐多久,只知道自己再不找点其他的事情做,转移注意力,一定会忍不住要掀桌。喻茗希最后选择将韩骁当成透明人,逼着自己专心地玩手机、刷微博。但韩骁作为神秘友情出演方导新片的演员这一条消息在微博上疯传,喻茗希不管怎么刷,总能看见关于韩骁的信息。迫于无奈,她只能单手玩起了最简单无聊的类似于消消乐之类的小游戏。就在她快要成功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忽然大腿一沉。韩骁握着她的手,把两只交叠的手一起搁到了她的大腿上。喻茗希顿时更加如坐针毡,游戏也没心思去玩了,右边大腿僵硬得不敢多动一下,维持着这个姿势,被韩骁压着,直到大腿发麻。喻茗希快要忍无可忍了,突然被再次过来找理由敬酒,和韩骁谈话的方导拍了一下肩膀。终于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站起来的喻茗希,赶紧趁势站了起来。本以为这样韩骁就会松开她的手,却没想到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韩骁就狠拽了一下她的手腕,将她的右手扣在了桌板底下,仍然没有放过她。喻茗希只好微微倾斜着身子,顺从着韩骁的力道,让自己站起来的姿势不会显得太怪异。方导的手在喻茗希的肩头多停留了几秒,才将一杯酒递到她面前,笑呵呵地说,“小喻对吧?我知道,你在阿骁的新电影里表现不错,后来演的片子,表现也都可圈可点,很有潜力,是个好苗子啊,这次有你加入我的剧组,我觉得你会学到很多,我这片子的质量也会更好,双赢,你说是吧?为我们初次合作,喝一杯,怎么样?”
喻茗希虽然因为现在自己喝酒容易上脸,能少喝就尽量少喝,开席的时候也只碰了两杯,就没有再往下喝,但这次来敬酒的人毕竟是这个剧组的总导演。这些大人物都要脸面,她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便礼貌地微笑着回应了两句,就要接过方导递来的酒杯。但比她伸出去的手更快的却是韩骁的声音。“她不能喝酒。”
韩骁语气生硬,直接替喻茗希出声拒了方导的酒。周围的人目光本就一直集中在韩骁身上,尽管他的话不多,表情也很少,但依然被所有人留神注意着一举一动。他的这一句仿佛在帮喻茗希挡酒的话,围在桌边的人都听见了,也都和方导一样,表情瞬间变得微妙,充满了疑问。喻茗希脑子飞快地转着,嘴角扯了扯,勉强扯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解释道,“是这样没错,刚才韩导坐下的时候我们就聊了两句,我今天真的是身体不太舒服,不能再喝酒了,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方导,谢谢您的好意。”
若是放在平时,方导请酒却当众被拒,一定不会给这个人好脸色。但喻茗希此次情况特殊,有韩骁帮着说话。韩骁既然开口了,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方导虽然是这个剧组的主导演,但他也要敬韩骁几分,便给面子地哈哈笑了几声,大方地摆手,表示不介意,说完就要顺道去请韩骁再喝两杯。但他还没有把杯子递出去,就又听见了喻茗希的询问声。“方导,今天的局应该很晚才会结束吧?”
喻茗希抱歉地笑了笑说,“我身体不太舒服,可不可以现在……”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右手被韩骁蓦地攥紧,狠狠地掐了一下,差点就要脱口惊呼出来。喻茗希绷紧了身子,抿住了嘴唇,抖着指尖,返回去狠捏了韩骁的手指。却见韩骁无动于衷地继续牵着她,面无表情地抢在方导答话之前就开了口,“不舒服就坐下,别站着。”
方导也没多想,更一心忙着要巴结巴结他这个财力雄厚,对剧本又有很多奇妙想法的好兄弟,对喻茗希的话没有再过多地理会,便顺着韩骁的话往下说道,“对啊,韩导说的是,小喻你既然不舒服就坐着吧,别站着了,坐下来好好休息。”
说完就和韩骁一边喝酒一边聊起了剧本。喻茗希不由满心气馁,这会儿也彻底明白了,韩骁是不可能放她现在就离开。喻茗希走又走不了,骂也不能开口骂,只能闷着脸,安静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空酒杯。韩骁和方导聊完了剧本,方导离开了这桌,去往别的桌喝酒。韩骁还依然在桌子底下抓着喻茗希的手,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偶尔会回应周围的人提出的一些能够回答的问题,或者聊上一两句的话题。导致今晚所有和这位韩大导演接触过的人都觉得今天的韩导特别平易近人,话都说得平时多了些,脾气也很好,周身少了许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等到韩骁似乎说累了,不愿再开口说话,围在桌边的人才逐渐减少了一些。喻茗希闻着韩骁身上越来越浓厚的酒气,眉头皱得更紧,终于忍不住低低地斥了一句,“别喝了,你以为自己的胃是酒缸吗?”
韩骁接酒杯的手顿时一停,眼底划过一抹惊喜,立刻拒绝了那杯酒,和之后所有敬来的酒。最后捉着了空隙,微侧了头,对身旁的妻子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担心周围太吵,这一声或许太轻,喻茗希会听不见,便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喝了。”
喻茗希听见他刻意多作的解释,心尖微微搐了一下,看他反正也真的没有再继续喝酒,就索性装作没听到他的话,不作回应。韩骁的脸色又沉了些许,更用力地握住了喻茗希的手,低声又问,“饿吗?”
喻茗希没有答话,他便用指头刮磨着她的掌心,惹得她心痒难耐,最终没好气地悄声丢回了两个,“不饿。”
“渴吗?”
韩骁再接再厉,继续关心老婆。喻茗希这次学乖了,怕又被他突袭狠掐,会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住音量,赶紧又扔下两个字,“不渴。”
韩骁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空调窗,又问,“冷吗?”
“不冷。”
喻茗希继续干脆地回答道。“困吗?”
韩骁接二连三地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喻茗希答得烦了,恼怒地低声警告道,“你闭嘴!当自己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问题怎么这么多!”
韩骁被骂了,眼底却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似乎被骂得十分愉悦。喻茗希斜睨着他仿佛中邪似的,难得露出温和表情的脸,心头咯噔直响,生怕别人注意到他这位大导演的异常,随即压低了声音,喝止道,“别笑了,像傻子!”
韩骁立刻又绷回了扑克脸,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嗯,我不笑。”
喻茗希登时满心无语,整得好像她是流氓恶霸地痞,在欺压良民似的……这场煎熬的聚餐最终在午夜十二点过后结束。喻茗希被韩骁抓了一整晚,神经几乎像是完全麻痹了的右手总算被韩骁松开了,她立刻扶着手,快速地远离那张酒桌,远离韩骁,走到餐厅外的等车点等车。过了十几分钟,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坐进车子里,车门还没关上,就见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车门外。车门被猛地拉开,韩骁高大的身躯迅速地挤进了车子里。车门啪地一下关上,喻茗希怔怔地看着坐在她跟前的男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见韩骁向司机师傅报了剧组安排的临时宿舍区所在的地点位置,便命令司机现在开车。车子开离了餐厅,喻茗希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知觉的右手又再一次被韩骁的大掌圈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