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韩骁直盯着那只行李箱,声音闷闷地响起。喻茗希一边嚼着嘴里的沙拉汉堡,一边顺着韩骁盯的方向看过去,“唔……”她准备把早餐先咽下去,再解释,结果韩骁已经接着质问道,“你要回去?”
喻茗希终于把早餐咽完了,随即看着满脸严肃凝重,透出责怪之意的韩骁,蹙眉说道,“是啊,你现在身体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我跟剧组请假的时间太长了,再请假不太好,所以我想回剧组,把剩下的戏拍完。”
韩骁蓦地握紧了拳,沉下声道,“为什么?”
“啊?”
喻茗希一脸莫名,无奈地说,“什么为什么?原因我不是刚刚才说完吗?”
她是真不明白,韩骁是受伤把脑子伤坏了,还是怎么的,为什么要明知故问?“我哪里做得不好?”
韩骁拉开椅子,端坐在喻茗希对面,凝着声道,“是不是因为离婚协议里的那个条件,你还在生气?那件事,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喻茗希这才恍然大悟,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觉得请假的时间太长了,你是大导演,请多久也没关系,我不能让Tim哥太难做了,他已经帮了我很多。”
韩骁绷紧了眉头,突然伸手抓住了喻茗希沾满了面包屑的手。“你干嘛?!”
喻茗希怕弄脏他的手,下意识就往回缩,却被韩骁抓得更紧,“我刚吃完早餐,手脏,你等我……”“你要回剧组,我也回。”
韩骁语气坚定地打断了喻茗希的话。“但是李医生说你最好还是再休养一段时间啊。”
喻茗希好声好气地劝说着,“还是多在国内留一段时间,等全好了再说吧。”
韩骁神色变得复杂,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喻茗希,却没有等来喻茗希松口的话,最终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喻茗希不再被韩骁抓着手,心底是卸了口气,但韩骁的脸色一点都没和缓,反倒像是蕴满了风暴。喻茗希对他这样的表情最熟悉了,这是以往他发怒的前兆。喻茗希身子不由地往后仰开了一些,呼吸微屏着,看着面前很有可能下一秒就冲她发飙的男人。然而她这一次没有等到韩骁更严厉的责备,或是携带强怒的举动。喻茗希有些糊涂地瞧着整个人似乎全身神经都在紧紧绷着的韩骁,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我不想……”韩骁凝视着喻茗希的脸,顿了顿话语,嗓音变得愈发艰涩,语气里充满了恳求意味,“茗希,我不想你离开我身边。”
喻茗希被这句直白的话语闹得脸热,慌忙轻咳了一声,目光尴尬地移开,又不知道落在房间里的哪里才合适,最后只是漫无目的地漂移着。“茗希。”
韩骁又喊了一声,希望喻茗希能再多看他一眼,但喻茗希的视线乱飘着,就是不肯往他身上落。喻茗希搁在桌上的手机这时震动起来,她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拿起手机,专注地回复手机微信信息。韩骁的话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当缩头乌龟,把自己藏进壳里。她埋头回复信息,把韩骁晾在了一边。也因为她一心想着忽视韩骁,忘了她背后的柜子玻璃正好映出了她手机的画面。韩骁视力极好,稍微凝神去看,就能看清喻茗希在回复谁的信息。喻茗希在告诉她的闺蜜,这两天就打算回剧组的事,期间还回复了盛飞的信息。她回复的内容不多,但盛飞的消息一发就发一长串,就像他本人一样,开朗活泼,阳光灿烂,一打开话题就滔滔不绝。所以手机画面上不停地闪烁着盛飞的消息,“盛大妈”三个昵称狠狠地刺痛了韩骁的双眼。喻茗希和他不一样,给通讯录里的亲友备注名字不会像他那样,严谨又无趣,通常就是备注姓名,她会给亲近的人取些昵称。在他们的关系闹僵之前,喻茗希给他的手机号码取的最后一个备注名是“韩大王”,他曾经当着喻茗希的面,将备注名改成他心中的正确答案——“老公”,却又被喻茗希抢回手机,改回了“韩大王”。拔河几回,直到喻茗希忍无可忍,红着脸给他解释了这个备注名的深层含义,他才默许了这个备注名。但就在他们的关系闹僵之后,当他拨通她的手机号码,只见那只熟悉的手机屏幕上闪烁出了一串冷冰冰的数字。韩骁的喉咙顿觉涩疼,勉强地攒咽了两下,直直盯着那片玻璃映现着的喻茗希和盛飞聊微信的画面,随后挪动略微僵硬的手腕,缓缓地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在拨通那个号码之前攥紧了整只手机,犹豫不定,似乎在惧怕会出现自己不愿意看见的结果。喻茗希把他的手机加入过许多次黑名单,但是每次等他有机会碰着她的手机,他都会偷偷地把自己的号码重新恢复至白名单里。为什么他能打开喻茗希的屏幕锁?是因为郑亦晓探来的情报,但那个情报也让他至今心闷不已——喻茗希的手机屏幕锁早已换成儿子韩天翊的生日日期,不再是她丈夫韩骁的生日。还记得以前他怀疑她年轻会心性不稳,容易受到外界诱惑变心花心,精神出轨的时候,她会主动地把自己的手机锁密码告诉他,向他表明她的真心,博取他的信任。“……喏,密码就是你的生日,这个密码我一辈子不会改的,你想什么时候看我手机都可以,保证不会出现一丝丝让你不开心的东西,这样的话,韩大导演可以对我放心了吧?”
如今言犹在耳,他却被她从她的心上剔除了。但他不愿再这样被她排除在外,他想再次走进她心里,走得比上一次更深。他自己处理不好,也虚心听从了小弟的意见,审视了自身一直以来存在的问题,他在改,他甚至能够逼着自己不再在喻茗希面前提起他今时今日最为在意的一个名字,不管那个叫盛飞的男人和喻茗希的关系日益亲近,他心中有多不痛快。他也在学着如何哄人,如何展现让女人更容易接受的温柔。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努力地向喻茗希表达自己的心意,就像一个在针对自己的弱项进攻补习的学生,他希望这门课也能和过去一样,拿满分,讨回喻茗希还没彻底远离自己的那颗心。他也能感觉到,这段时间喻茗希的态度其实已经慢慢在软化,不再对他阳奉阴违,尤其是经过昨天的事,她对他的关心,愿意躺在他怀中,安心睡着,肯依赖他,对他娇嗔,真正地不再抗拒他的怀抱……这都表明,一切情况都在好转。他想要再试试,再试一下。于是他最终还是拨通了喻茗希的号码。喻茗希正回复着微信消息,突然屏幕上就切进了来电页面。韩骁的手机号码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也透过那面玻璃,映进了韩骁的眼底。韩骁的心瞬间冷却了,握着手机的右手每根手指都变得冰凉。那一串数字仍在跳跃,韩骁却看得仿佛失了魂。“你、你突然给我打电话干嘛?”
喻茗希反应慢了半拍,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样的反应落在韩骁眼中,却好像在告诉他,她已经将他的号码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会反应这么迟钝。“按错了。”
韩骁声调冷硬地回了一句,而后行动僵缓地从椅子上起了身,缓步朝房间外走去。喻茗希皱起眉心,眼中浮着疑问,望着韩骁越走越远的身影,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扣紧了十指,逼下自己心底那股怅然若失的怪异感觉,逼着自己老老实实地黏住那张椅子,不站起来,不去追人。韩骁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复原到可以利落行动的程度,但走出房间最多也就几十步,而他却走了至少一百步。他走得很慢,是想等身后那个女孩,像以前追着他一样,怕他伤心、难过或是有一丁点不高兴,匆匆忙忙地追上来,围着他打转,费尽心思地讨好他,哄着他。然而,等到他走出房间,身后也一直没有再响起那个女孩向他追逐而来的脚步声。那个曾经一心一意,用满腔热情爱着他的女孩,消失了。此时他才真正地体会到郑亦晓责骂他的那些话,不但是眼下残酷无情的现实,还是他眷恋着不想放手,却不知该如何挽回的美好回忆。郑亦晓说得对,他习惯了被喻茗希宠着、爱着,习惯了喻茗希将他视为她生活里的中心,习惯了争吵过后,喻茗希抛弃她的绝大部分底线和原则,主动扒着他撒娇,求和好。所以他恃宠而骄,仗着她对他的爱,提出一个又一个严苛过分的要求,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她理所应当理解他,成就他的大义和正直。韩骁猛地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急匆匆地朝次卧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