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骁抱着女儿韩天琪,刚走进病房,已经能起身的喻茗希靠坐在床头,微微歪着脑袋,瞥了这对父女一眼,突然说了两个字,“出去。”
韩骁的脸色顿时就僵住了,喉头发干涩痛,随后不顾喻茗希的话,走到床边,要把女儿递给她抱。“茗希,这是我们的女儿,你还记得以前我给孩子娶的名字吗?我说男的叫韩天翊,女的就叫韩天琪,你也答应了,你说好。所以,这是我们的天琪。”
喻茗希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韩骁把女儿塞进她怀里,她没有去接,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韩骁怎么塞过来的,她就怎么抱着,也没有低头看一眼在她怀抱里咿咿呀呀叫着的韩天琪。韩骁心中自从喻茗希醒来后就始终挥之不去的异样感在此时变得更加强烈。他很清楚喻茗希不可能不怨他,但无论如何,总归不可能怨他们的孩子。可喻茗希真就没有看韩天琪一眼,她倚着床头,坐了多久,韩骁就在床边站了多久。不管韩骁怎么催促她抱一抱孩子,看一看孩子,她都无动于衷。直到韩天琪饿了,哭出声来。喻茗希终于肯开口说话,但她的目光却平视着前方,“很吵,抱走。”
韩骁剑眉倏拧,脸上显出了不悦,语气微重,带着责备,“茗希,你别这样,你可以恨我怪我,但天琪是你生的,你真的能忍心不管她吗?”
闻言,喻茗希手臂动了动,看似要搂住韩天琪,却在下一秒,直接把孩子扔出了床外。韩骁神情大骇,眼疾手快地展开双臂,接住了女儿。韩天琪不知是不是也感觉到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危险,哭泣声更加响亮。韩骁心有余悸地抱紧了怀中的女儿,即便抱过儿子多次,但抚拍孩子的动作依旧不如当了母亲的喻茗希那样顺畅,还有些笨拙和僵硬遗留着。“为什么?!”
韩骁厉声掷下一句,锋利的目光瞪住了刚才做出摔亲生女儿的举动的喻茗希,他不相信喻茗希真的会对自己如此辛苦生下的孩子这么狠心。“滚出去。”
喻茗希轻声下了逐客令。韩骁的面容犹如被冰雪封冻住了一般,怀里的孩子仍在哭喊,他不得不放弃再和喻茗希对峙,先将女儿带出去,喂饱了哄好了,让人睡着了,才又重新回到病房里。然而无论他说什么,喻茗希都没有搭腔,只是扭过头,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明媚景色。不管景色多美,她都无心去欣赏,像个游魂般坐在那里。韩骁毫无办法,喻茗希除了不跟他说话,不抱女儿,其他的事情该做的都做着,也很老实地配合着医生安排的检查和后续治疗,一日三餐也没落下。她怀韩天琪的时候身体就不好,怎么从膳食去补,营养都很难跟上,生了韩天琪之后,身材不仅没像大多产妇那样变得臃肿,还瘦了一圈,还没完全恢复元气之前,脸就跟墙那么白。韩骁看得心疼,百般道歉,请求原谅,也没得到任何回应。喻茗希对着他,情绪就没有过波动,真就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后面几天,陆续有人来探望喻茗希。先是郑亦晓和张婶,带着韩天翊一起来的。喻茗希对他们也跟对韩骁一样的态度,脸上没什么笑容,话虽然会回应,但语调都是一个调,没什么起伏。韩天翊从来没被自己的亲妈这么冷落过,本来就一个月没妈咪疼爱了,在凤海湾里闹过很多次,连韩骁有时候板起脸来威吓他,都没什么用。韩天翊就是想自己妈妈了,但现在他妈见着他,不像以前那样抱他亲他,也不跟他瞎聊天,他便老大不高兴地撒娇吵着“我要妈咪抱,要亲亲”,撒娇没用,就开始撒泼。谁料喻茗希这次清醒之后,就好像换了一颗心似的,心肠铁硬得很,不管他怎么哭,哭破嗓子,她也没如他所愿。韩骁在一旁看着,眼神越来越暗,越来越沉,最后只好摆出父亲的架子,喝令韩天翊不准哭闹,等韩天翊被吓住了,才让张婶把韩天翊带出去。韩天翊被带出去之前,趴在张婶的怀里,还眼巴巴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喻茗希,带着哭音问,“妈咪、妈咪不要小不了……”喻茗希竟还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回答了,“对,不要。”
病房内其他三人听见了这话,全都脸色大变。韩天翊立马瘪了嘴,又哭了出来。张婶连忙把孩子带出病房去哄,韩骁也跟了出去,用他和韩天翊独有的沟通方式,跟韩天翊讲道理,安抚他妈咪说的是气话,因为生病了,刚醒,不是真的不要他。哄了许久,韩天翊才闭上哭红的眼睛,窝在韩骁怀里睡着了。张婶实在是被刚才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弄得心头直怵,觉得喻茗希的情况很不对劲,但看着韩骁那张严峻的面孔,又不敢多嘴问什么,就怕雪上加霜。郑亦晓也被这般模样的喻茗希吓坏了,正在病房里绕着病床走,着急地问,“嫂子,嫂子你怎么了?你怎么对天翊也这样?那个徐安廷和你说的那些话,那些事,我都从大哥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确实是大哥又混蛋了,但是大哥也说过,他不是有意瞒你,他担心什么,害怕什么,你都知道的,不告诉你,真的是有原因的,你气我哥,气的也合情合理,但是你没必要对天翊、天琪都这样,他们没有错啊……”郑亦晓这一天就在喻茗希跟前说了很多话,但喻茗希从头到尾就一个态度,跟对韩骁的态度一模一样。似乎只要是和韩骁沾边的,她都这样,不愿意多看一眼,也不想多听一句。郑亦晓劝得嘴都干了,也说不通喻茗希,惨败而归,出了病房,就指着自己大哥,气呼呼地说,“哥你看你每次干的那些事,我真是服了你了,真的能把嫂子气死,你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嫂子的脾气,真生气了有多难哄回来,人你都没哄好,你还净添麻烦!现在连天翊、天琪都不管用,这次真的是惨了,你也知道嫂子以前多疼天翊的,天翊随便哭一下,她都会心软,现在都要哭破天了,嫂子都没反应,还有天琪,天琪差一点就是嫂子拿命去换来的,她连天琪都能扔,哥你这次真的是别想把人哄回来了!”
韩骁一声不吭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眉眼沉着浓厚的寒意,整张脸就像死灰状的。郑亦晓最后气得直接跑掉了,也是因为他嫂子对他从未如此冷淡过,他就是被大哥牵连了,这下好了,谁在喻茗希跟前都说不上话了,真就是碰上绝境了。-又过了两天,唐念和傅禹墨也来了一趟,喻茗希对着唐念会笑,似乎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对着傅禹墨却不会笑,依旧像是对着韩骁他么那样,警惕、防备、疏离。也许是因为唐念过去就常常站在她那边,替她说话,也许是因为傅禹墨跟韩骁是好兄弟,跟韩骁也有很亲近的关系。傅禹墨面对这样的喻茗希,开不了口劝人,唐念是从傅禹墨那里获知了详情的,所以更不可能帮韩骁说话。最后一次来的人是沈流和金朱朱。但这两人不是一起手牵手来的,而是沈流先进的病房,正在关切礼貌地询问喻茗希的情况,然后金朱朱就冒冒失失地半途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