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断定?”
长孙无忌问了一句。如今,长孙无忌对陈桥的看法实在复杂,他一面仍旧没有抛弃对陈桥的成见,另一面又感叹黑龙军的强大,心中更是明白正是因为有了陈桥才有了足以震慑天下的黑龙军。“司徒心中定也明了,又何须再次自欺欺人?”
魏征一语道破长孙无忌的心思,却不去看长孙无忌变得难看的脸色。“难道司徒希望御史台此番作为,是受太子或魏王指使?”
“自然不会!”
长孙无忌急急开口。“是啊,众位皇子之中,眼下对皇位有想法的几位,除去早已经没落的楚王,太子与魏王皆是长乐公主一母同胞的兄弟,无论如何争斗,他们定不会做出危及长乐公主的事情。”
魏征说着看向长孙无忌,“唯有蜀王李愔,不会有这个顾忌。”
“但吴王向来克己守礼,蜀王此番难道便全然不顾忌自己的兄弟吗?”
长孙无忌这句话既像是在问魏征,又好像是在自问。“杨妃从小便更加偏爱蜀王、冷落吴王,司徒以为,如此长大的蜀王会对吴王有几分兄弟情?何况他所谋求的可是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
“可争夺皇位又与陷害陈桥有什么关系?”
“原来司徒也知晓陈将军是被陷害的吗?”
魏征突然饶有兴趣地看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假咳一声,继续说道:“若蜀王想要谋得皇位,陈桥本是他最该拉拢的一个人,如今却又为何要陷害他?”
魏征微微一笑,说道:“早在陈将军迎娶长乐公主那一日,太子和魏王之外的其余皇子,便已经失了拉拢陈将军的先机。”
“既然无法拉拢,倒不如将他除掉。”
长孙无忌接了一句。魏征点点头又道:“当初楚王对长乐公主下毒一事,不也正因如此?”
听魏征这样说,长孙无忌不由想到如今楚王落得一个与废人一般无二的下场,不由一阵唏嘘。“司徒且想想,御史台虽说担了个直言敢谏的名号,可司徒大可瞧瞧这些年来,他们可真有的胆子去弹劾朝中任何一人吗?照这样看来,此番当朝弹劾陈将军将军,不过是蜀王使出了借刀杀人的法子,想借着御史台这帮蠢货,将陈将军扳倒。”
不再提楚王之后,魏征转而又与长孙无忌说起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今日朝堂之事,无外乎像是将一块石头砸进了看似平静无波的水中。”
魏征饮一口茶,接着说道:“陛下想借由此事,将朝堂中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揪出来,而陈将军就是那个泉眼,御史台就是石头,三方人马凑在一起,将这一池子看似清澈的水彻底搅浑,至此才好将所有参与其中之人一网打尽。”
听魏征说了这么一番话,长孙无忌尝尝呼出一口气,他到底还是小瞧了李世民对陈桥的信任啊。“司徒,魏某今日前来只想劝你一句,陛下与陈将军早已不是随便旁人三两句便可挑拨了。”
魏征意味深长的看着长孙无忌,仍旧担心事到如今长孙无忌还没有解开心结。“看来老夫确实从一开始便错了。”
长孙无忌起身,走出书房抬头看向头顶的青天白日。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放下长此以来一直抱着不愿撒手的成见。眼见长孙无忌确实已经想开,魏征不由点了点头,他实在不愿见到长孙无忌今后继续与陈桥作对。对长孙无忌来说,这无异于以卵击石。此刻,眼下正处在整个长安城政.治漩涡最中心位置的陈桥却过得无比惬意。“陈卿倒是好享受。”
来到天牢,李世民笑眼看着在牢狱中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陈桥,笑骂一声。陈桥见李世民来了,施施然起身,说道:“臣如今身陷囹圄,心中烦闷啊!”
看着陈桥这副样子,被弹劾陈桥的奏折折磨了一天的李世民总算笑出声来。“果然如你所料,你刚被关起来,那些耐不住性子的鱼就一个个蹦出睡眠了。”
陈桥给李世民斟上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笑着说道:“那些人也实在是昏了头,怎么就没一个人看出来陛下今日与我是在做戏吗?”
李世民也端起酒杯,饮尽杯中酒后,冷哼一声:“他们早就急不可待,哪里还有功夫分辨朕与你是否是在做戏。”
两人还没说了多久的话,便听得外面匆匆来了一个脚步声。“陛下!长孙大人在太极殿外求见!”
长孙无忌?陈桥与李世民对视一眼,说实在的,在此之前两人谁都没有想到长孙无忌会掺和到这次的事情中来。“他可说了所为何事?”
李世民沉声问了一句。大太监站在不远处回道:“长孙大人说是为陈将军之事而来。”
果然,听到大太监此话,陈桥皱起了眉头,心想难道这老匹夫还想着要对自己落井下石?“陈卿莫急,待朕去瞧瞧辅机究竟要做什么。”
李世民安抚一句,站起身来,“那今日便先如此,朕先走了。”
“好,陛下慢走。”
此时的宫中,长孙无忌躬着身子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司徒有何事?”
长孙无忌与陈桥一向不对付,眼下这个时候进宫面圣,只怕人人都会以为长孙无忌是要痛打落水狗了。“陛下,臣以为今日对陈桥的处置有失公允,虽说那陈桥的性子臣十分不喜,可今日御史台的人所罗织的那些罪状,十有八九都是杜撰,陛下不该如此草率!”
对于长孙无忌这番话,李世民倒是有些惊讶,他诧异地看着正色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孙无忌,问道:“辅机这是要为陈桥求情?”
长孙无忌坦然地点点头,虽说他和魏征早已猜到了其中关节,可早已得罪过陈桥的长孙无忌,还是免不了想以此让无论李世民还是陈桥都知道,他长孙无忌不一样了。“为何?”
李世民蹙眉看向站在他对面的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有对李世民的怀疑产生任何怀疑,早在进宫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陈桥与黑龙军无论是对于大唐江山、还是黎民百姓又或是陛下都早已经立下了不世之功勋。”
言及此处,长孙无忌摇着头笑笑,“之前是臣魔怔了,如今,臣全都想清楚了。”
“只是因为这些吗?”
李世民眯着眼睛看向长孙无忌,他可不信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长孙无忌就会来投诚。长孙无忌惨然一笑,说道:“果然还是瞒不过陛下。”
“那你便说说吧,你此番还为了什么?”
“陛下,皇后娘娘是臣一母同胞的妹子,长乐公主更是臣从小疼到大的外甥女,我长孙一族历来祖训便是不可同族相欺相残,如今陈桥已是公主夫婿,臣不敢违背祖训。”
一听便又是借口。不过不等李世民开口,他便又听长孙无忌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臣年事渐高,总得为身后子女操心一番。”
只怕,这才是长孙无忌前来示好的唯一原因。李世民隔着刚刚燃起的烛火看向长孙无忌,终于确定长孙无忌说出了自己的全部真心话。“即是如此,辅机便该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
烛火下,长孙无忌抬头看向烛火后忽明忽暗的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