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宛恬这话,是抱着下最后通牒的心情来的,然而陆灏临却仍是不为所动,连眉都没有抬一下,甚至还随手从旁边抽了本杂志翻开,这才不紧不慢地回道:“去吧,一路顺风。”
简短的字句配上这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对她的去留真的毫不在意,纪宛恬看着这个人,简直郁闷到内伤,握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不甘地再一次问道:“你确定不挽留一下我?”
“为什么要挽留?”
陆灏临将问题丢回去,翻了一页书过去,语气淡淡的,“你要真想走,我留着你的人却留不住你的心,这有什么意义吗?”
纪宛恬再一次无言以对。心里却抓狂地抓狂地呐喊,快挽留我呀!为什么你不挽留我呢?以前那么多骚话层出不穷,现在怎么一个字都不说了?难道你变心了?还是说到头来,你对我的喜欢,其实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吗?就在纪宛恬快要包不住情绪时,陆灏临调整了下姿势,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漆黑如墨的双眸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嘴角弯了弯,很和气地问道:“需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
这话犹如一把尖刀,啪地一声,将纪宛恬最后的心理防线击穿了,她马上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狂奔的路上,她恨恨地发誓,等她走出这里的大门,她马上去找一个比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好上一百倍的大帅哥谈恋爱,把他狠狠地抛到脑后面!真是个大混蛋,还说喜欢她呢,结果他的喜欢就这么一点点!既然这么轻易就放她走,那之前为什么要亲她抱她呢?那些亲昵的举止,难道都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承认游戏?纪宛恬越想越愤恨,越想,越觉得他可恶至极!混蛋!祸害少女心的大混蛋!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真是百瞎了她的狗眼了!下楼一路径直回道房间,她从床底拖出自己的行李箱,拉开衣柜门,将里面的衣服搬出来,一件件叠进箱子里。她没要陆灏临之前送她的那些衣服,只收拾了自己花钱买的,整理完衣帽间的东西,她将桌上的书本和文具一股脑儿全搬进背包里,再进浴室拿些洗护用品,捯饬捯饬也就差不多了。一口气全部收拾完,纪宛恬拍了拍手,忽然想起阳台还凉着毛巾和白天刚刷干净的鞋子,正要过去拿,忽然看到房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陆灏临倚着门站在那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纪宛恬一见到那道身影,眼睛顿时就热了,刚跌入黑暗中的希望一下窜起来,心情都跟着明亮了几分。但她克制住了这股激动,强装冷淡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来目送你啊。”
陆灏临望着她,灿然笑道:“好歹相识一场,这点礼数我还是会有的,我不介意送你到门口。”
纪宛恬心口重重地一沉,刚冒出来的希望,以一种十分狼狈的方式再次摔回了黑暗深渊。她深吸了口气,将烧到喉间的火焰狠狠咽下,迅速调回视线,阳台东西也不要了,背起包,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拎起笔记本电脑,绷着脸直往门口冲。陆灏临也不让,挺气定神闲地堵在门中间,就这么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冲到跟前。纪宛恬等了一会,见他始终没挪动的意思,忍住眼中的酸涩,克制地说道:“让开,你挡着我的道了。”
陆灏临挑了挑眉,不说话,仍是直挺挺地站着当门神。纪宛恬被激起了火气,拎着东西直接往他旁边一走过去,打算从门框和他中间的狭缝钻出去。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陆灏临忽然抓住她的胳膊,拖着她,硬生生地照着原路走回了房间里。纪宛恬先是逮住,很快就挣扎起来,边扯着自己的手,边大声骂道:“陆灏临,你有病吧?拉着我干嘛啊!”
陆灏临置若罔闻,一只手拉着她,另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优哉游哉地走到沙发前,轻轻一推,就把她推到了沙发上。纪宛恬猝不及防,跌到沙发上时整个人都蒙了,反应过来后,她气愤地抬起头,恨恨地瞪向面前的人。陆灏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白皙精致的脸在头顶水晶吊灯的折射下,越发的俊美无暇,英气逼人。仰望着这张脸,纪宛恬满腔的难堪恼怒,不知不觉地就变成了委屈,难过的同时,又觉得茫然无措。让她走的是他,现在拉着她回来的也是他,神和鬼他都一手全部包揽齐全了,她却毫无反抗的余地,好像就只能像个傻乎乎的笨蛋小丑,任他放在掌心戏耍玩弄。复杂情绪汹涌而出,纪宛恬再也控制不住,鼻尖一酸,眼泪不觉在眼窝里打着转。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哽着声问道:“我都要走了,你拉着我回来做什么?”
陆灏临不禁莞尔,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低地笑道:“不拉你回来,难道还真眼睁睁地看你走吗?那谁来赔我一个土包子?”
还赔呢,纪宛恬简直想呸他一脸,这话也就是他能厚颜无耻地说出来,哦,刚刚是谁故作淡定地随便她走的?还装模作样地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忙收拾行李,现在她真收拾好东西要离开了,他又来说这种话……他这个人,就是拿她当猴子耍的!纪宛恬又气又恼,眼圈更红了,道:“赔什么赔,你直接跟昨晚约会的女孩好不就成了?像我这种乡下出身的,还是早走早好,省得一天到晚受你的气,迟早都要被你气死!”
她这话看着在控诉,其实埋怨的成分更大,仿佛早就憋了满肚子的气,就等着现在这个机会发泄出来。陆灏临听着觉得好笑,弯了弯唇,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手臂轻轻一收,将她揽入了怀里,在她反抗之前忽然开口道:“那衣服上的唇印,是昨晚海伦不小心沾到的。”
听到这个名字,纪宛恬猛地瞪大眼,只觉得心像被一坛子酸醋浸透,火烧火燎地难耐。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没有崩溃,咬牙道:“是吗?原来你昨晚的约会对象是她……你早说啊,早点说,我也不会……”剩下的话她没说完,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砸在陆灏临的手背上,溅起无数的小水珠。陆灏临没想到只不过是开了个头,她就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伸手拭去她的眼角的泪,边擦边叹着气笑道:“我还没说完,你就急着哭了,土包子,原来你泪腺这么发达。”
纪宛恬也是情难自禁,她不想哭的,可越是想控制自己,眼泪就越跟发了洪水似的,掉得稀里哗啦的,怎么都停不下来。陆灏临见越擦眼泪越多,只得去抽了纸巾,捧起她的脸,细细地擦了起来。好不容易等她止住了泪,他长叹了口气,收起玩笑的心思,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巨细无遗地说了出来。昨晚他着急回来,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完全没注意到衣服上什么时候粘上了海伦的口红印,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最开始,他扶住被撞过来的海伦时沾到的吧。误会解释清楚了,纪宛恬呆呆地坐在那,整个人都傻了。她刚哭了这么一场,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再听他陈述完整个事件的经过,顿时觉得又是尴尬又是无地自容,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真没想到,那个唇印是这么出来的,她就为了这么个乌龙,足足难过了一整天……陆灏临看她平静下来了,也就有了心情开玩笑,戏谑地说道:“说说吧,你脑瓜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穿着你送的衣服,出去跟别的女人约会?在你的心里,我是这么没节操的人吗?”
纪宛恬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陆灏临又说,“还有,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对海伦的态度,你觉得,我们是那种互相约出来玩的关系吗?”
说到这个,纪宛恬就不能苟同了,顿时就有了满肚子的话要反驳,抬起头就回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哪种关系?上次你俩还孤男寡女地在二楼待了老半天呢,你还亲自送她离开呢。”
陆灏临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道:“你还记得这事呢,我都以为你忘了。”
纪宛恬鼓了鼓脸,振振有词道:“我当然记得,又没有过去多久。”
而且不仅记得,还耿耿于怀呢,只不过一直没说而已。“瞧瞧你这小脸鼓的,土包子,你现在是彻底打翻了醋坛子吧?”
陆灏临戳了戳她的脸,好笑地回道:“那次是意外,她姐姐拜托我帮点忙,有她在旁边做解说比较方便操作,所以才破例带她回家的。”
纪宛恬将信将疑,审视地盯着他的连,“真的只是这样?”
陆灏临扬了扬眉,反问回去,“不然呢?”
看他真的不像是在撒谎,纪宛恬决定勉强相信他一把,闷闷不乐地收回了视线。陆灏临侧眸盯着她的脸,忽然,他开口道:“土包子,你喜欢我。”
这是一个肯定句,十分地清晰有力,纪宛恬心口猛地一跳,绷紧了神经没说话。陆灏临笑了笑,凑过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就是喜欢上我了,喜欢到不喜欢我去接近别的女人,想独自占有我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