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5)(1 / 1)

他可真会活学活用, 如此理智气壮地拿她前不久才说过的话来应付她。原来那个时候他就躲在暗处偷偷听他们说话了。  那朵被风卷上天的绢花想来也不是凭空而起,是他故意为了吸引小鸟妖的注意力。他心里清楚,小鸟妖见了姬寒亦, 便绝不可能再抛下他不管。  虞意神色复杂地盯着薛沉景, 实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朝着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  总之, 她现在正坐在姬家关押犯错弟子的石室里,和全书中的大反派, 协商要不要养狗的问题。  薛沉景乖乖地坐在蒲团上,双眼被绘着封魔血符的纱布缠绕住, 纱布下的脸苍白如玉石, 鼻梁挺直,未洗净的口脂在那张薄唇上留下了氤氲的一点红。  他那一身赤红绣龙凤金纹的嫁衣,已经在这么一番折腾下,凌乱不堪。头上发髻松落, 乌黑的长发从肩头垂下, 蜿蜒地搭落在嫁衣赤红的裙摆上。  要是不看满室张狂舞动的触手,他现在就像一个在新婚之夜上被强盗掳走的落难新娘, 美丽而脆弱,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任人凌虐的美感。  饶是虞意再如何铁石心肠,岿然不动,此时都不免有些心笙摇动。开玩笑, 就算是柳下惠在这里, 也不可能坐怀不乱。  尤其, 薛沉景还如此可怜巴巴地“自荐枕席”,想要当她的狗。  虞意当然不相信薛沉景对自己能有什么真情实意, 不过就是系统的任务罢了, 但她也属实没想到, 如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一个大反派,居然会被系统任务挟制到这种地步。  薛沉景现在当真就像是一条纠缠不休的癞皮狗,不论她走到哪里,他都能循着味道找上来摇尾乞怜,甩不掉又打不走。  她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了。  虞意收回青竹剑,缓步朝薛沉景走过去,满室的触手滋滋蠕动,随着她的脚步让出道来。  她站定在薛沉景身前,伸手抓住他凌乱垂落的发髻,故意用了点劲儿往后扯,迫使他抬起头来,“可是,我只喜欢听话的狗狗。”

薛沉景被逼得头往后仰,发上唯一的朱钗摇摇欲坠,他喉结滑动,姿态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说道:“我听话,我会比那只猫妖还要听话,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虞意皱起眉,松开指尖长发,故意揉捏他残留着血痕的耳垂,顺着下颌滑到唇角,抹上他唇瓣残留的口脂。  “不可以再对我使用你那些催眠蛊惑的把戏,不可以做我不喜欢的事,更不可以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虞意又捏了捏他的腮肉,薛沉景迟钝地领悟过来,听话地张开嘴。纤细的手指顺着唇缝探入口中,指腹压在略尖的虎牙上。  “最重要的是,好狗是不会咬主人的,所以,不可以再将你的獠牙对着我,永远都不能伤害我,你若是做得到,立下心誓,我或许会答应你。”

薛沉景呼吸声渐渐粗重,他从未被人这般轻佻地抚摸过,虞意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确就像是在抚摸一条狗,抚摸一个玩物。  若是换作别人,这只手在碰到他之前,就会沦为魔物的口粮。  虞意目光波动,打量他瞬间涨红的脸,心中哂笑,果然生气了呀,这么一点羞辱都不能忍受,还想要给她当狗。真以为嘴上说说,她就能被哄骗到么?  “做不到就算了,以后别来烦我。”

她想要抽回手,但是手腕却飞快被人攥住。  薛沉景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手腕内侧,乖乖张着嘴,柔软的舌头舔过她的指尖,甚至偏头蹭了蹭她的手腕,点头道:“好,我愿意,我都愿意。”

他竟然同意了。  虞意愣了一下,用力将手抽回去,在裙上擦去指尖的濡湿,有些难以置信。  ——这样都能答应,他是真的一点自尊都不要了吗?  薛沉景太过没有底线的臣服,没有使她安心,反而让她觉得害怕。虞意心生退怯,又想反悔道:“算了,我们其实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走到这一步,没必要结定契约,没必要牵扯得这么深。  但是她没能把话说完,就被身后暴怒的触手推进薛沉景怀里。  薛沉景如同一只血红的水鬼一样缠上来,双手环绕至她身后,紧紧扣住她的腰身。  一只手往上威胁地捏住她的后脖颈,手背上青筋暴突,涂染蔻丹的指甲几乎陷进她肉里,伏在耳边的气息急促而粗重,咬牙切齿道:“不能算了,为什么要算了?你说的一切我都可以答应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因为你太没底线了,她才会不放心。若不是有系统约束,虞意毫不怀疑,薛沉景会第一个弄死她。  跟他在一起,这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虞意几乎是下意识的,手中已经凝聚出了一柄尖锐的剑光,充满威胁地抵在他的后心上,说道:“薛沉景,放开我。”

薛沉景依然紧锁住她不放,甚至将触手一圈圈缠上来,将他们紧紧捆在一起。  他埋首在虞意肩上,嘴唇贴附在她耳边,软声求道:“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连成为你身边的狗都没有资格?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同意,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

虞意快要被他的装模作样气笑了,“薛沉景,你不觉得你很荒谬吗?你真的喜欢我吗?凭什么要求我喜欢你?”

薛沉景沉默须臾,斩钉截铁道:“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虞意:“……”我信你个鬼!嘴巴里面没有一句真话的臭男人。  虞意眼神越发冷凝下去,她手中剑光灼穿衣裳,抵入他后心,再一次警告道:“放开我,不然我一剑捅穿你。”

薛沉景已经感觉到刺入后心的剑气,她的剑气灼烈,如同岩浆一样淌入他的身体里,烧化血肉,那剑光中又有令人战栗的电流,薛沉景曾经领教过她的厉害。  如果没有魔灵相护,金丹期的剑修想要杀死他,简直易如反掌。  薛沉景浑身都在抖,却依然没有松开手,他的后心溢出浓重的魔息,不断侵蚀虞意的剑气。  “我不放。”

他忽然笑起来,语气终于剥离了伪装出来的乖巧和卑微,阴恻恻地说道,“主人,你没有别的退路了,要么同意,要么死。”

他彻底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内心汹涌的恶意终于毫无保留地敞开在虞意面前,几乎凝为实质。  虞意听到系统失控的尖叫,判定他对攻略对象的威胁过高,若再不收敛,将对他进行惩罚。  薛沉景在系统的倒计时警告声中,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该死的系统,该死的任务,该死的虞意。  他不想再陪她们玩这个无聊至极的救赎游戏了,他已经死过很多回了,不介意再多这一回。  如果能就这么彻底死掉,再也不会醒过来,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系统倒计时结束,薛沉景的身体猛地一震,从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哼。  虞意不知道他正受着系统的什么惩罚,只能听到耳边急促的呼吸和痛哼,眼泪很快透过他眼上纱布,润湿了她的脖颈。  但他抱着她的手劲反而更重,几乎将她骨头都要揉碎,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笑。  薛沉景亲昵地蹭着她的耳际,是真心实意地感觉到了愉悦,声音颤抖地说道:“就这么抱着你,我们一起死在这间密室里,直到肉身腐烂,白骨成灰,不分彼此,其实也不错,你觉得呢,主人?”

他就是个疯子,他果然是个疯子!  薛沉景身上逸散的魔息越来越多,魔息侵蚀入他身上另一个魂魄。姬寒亦在魔息当中痛苦地惨叫起来,他化作地缚灵囚在这段痛苦的往事中数千年,经历反复折磨摧残,都不曾入魔。  此时,却要在魔息的侵蚀下丧失自我了。  浓稠的黑影从他身周扩散开,里面闪过一些狰狞的影子,是虞意曾在他心海看到过的魔物。薛沉景越是虚弱,这些东西扭动得便越是猖狂,就快要从他身上冲出来了。  杀了他,她也没法在这些失控的魔物中逃出生天。  虞意毫不怀疑,他是真的会与她同归于尽。  “我答应你。”

虞意捏碎自己手里的剑气,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像上岸的鱼一样张大嘴,吐出妥协的话语。  她可不想和他一起死在这里。  束缚在她身后的触手没有松,还在持续地收紧,不止是她,就连薛沉景的骨头都开始咯咯作响,他的肩都要被自己的腕足捏碎了,脖子上青筋鼓胀。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虞意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可能来自薛沉景身上,也可能来自她自己。  她被压迫得胸腔剧痛,呼吸都觉得刺痛,努力偏过头,大声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薛沉景,我答应你,你别发疯了……”  虞意眼前开始发黑,冒出了斑驳的金星,充血让她心跳得很快,浑身每一寸皮肉都在一跳一跳地胀痛着,整个身子都快散架了。  薛沉景贴附在她耳边,开心地说道:“好,我听话。我答应了主人这么多要求,那主人可不可以为我许下一个心誓?”

虞意甚至没有听他说出是什么心誓,便断然拒绝道:“不可以,没有哪条狗会反过来要求主人的。”

薛沉景表情霎时冷沉下去,不过,片刻后,他又再次笑起来,轻声道:“嗯,主人说得对,我确实不该要求主人。我这样听话,主人应该不会再想从我身边逃走了吧?”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虞意的应答,便又道:“没关系,主人以后要是再逃的话,我还是会找到你,不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一道灵识从薛沉景眉心飞出,灵识成字,于半空凝聚成一份誓约书,将虞意提到的要求都撰写于上,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字。  薛沉景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念完,立誓成约,提醒道:“主人。”

虞意仰头细看了内容,放出灵识,在誓约书烙下自己灵识印记。  半空的字迹消散,重新化作一团灵光,没入薛沉景眉心。虞意闭了闭眼,看着那道灵识沉入他紫府心海内化作一墩誓碑,永镇心海。  触手从他们身上松开,被挤压的空气重新回来,虞意贪婪地深吸了几口气,意识有几分昏沉。  半昏半醒间,她听到薛沉景和系统的对话。  系统小心翼翼地出声:“宿主,对你的惩罚是主系统下发的。”

薛沉景没有搭理它,也没有发怒。他一点一点地将满室狂舞的魔影重新压入心海。  系统安静了良久,又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刚刚真的想要杀了女主吗?”

薛沉景平躺在地上,他口鼻都在往外流着血,脸颊很红,皮肤底下很多毛细血管都被挤破了,身下都是几案粉碎的木屑,仍在轻轻地发笑。  他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她会喜欢上自己的小狗么?”

系统立即回道:“根据书中对女主的记载分析,是的。女主很喜欢小猫小狗这样可爱的小生物,对明确属于她的东西,她会格外偏爱和纵容。”

虞意对鹤师兄的确很纵容。  薛沉景大张着手臂瘫在地上,略微勾了唇角,满意道:“那就行了。”

他不介意当她的狗,只要她好好留在他身边,帮助他完成任务,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这就行了。  虞意很想撑起身来问问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真的是水母怪成精,才会这么没有脑子。  但她自以为耗费了很大的力气,却也仅仅是手指弹动了一下,就彻底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她是被一声尖利的咆哮惊醒的。  虞意抬起头,便见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门口扑过来,他金色的猫眼烧着沸腾的火光,满脸都是“捉奸在床”的暴怒。  对上她望过去的目光时,那双猫眼委屈地快要化成为了水,“淮黎,淮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虞意飞快低头看了一眼她和薛沉景现在的状态,他们躺在一起,彼此衣衫凌乱,皮肤上都残留着被触手勒过后的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地木屑当中还有触手蠕动过后的水痕。  这确实很容易叫人误会。  离夙愤怒地都快燃烧起来,周身妖气暴涨,五指伸出锋利的爪子,嘶吼着朝薛沉景抓来。  他与半空横档过去的触手撞到一起,妖气和触手上蛇鳞金光擦出尖锐鸣响,震颤让那无形的触手在空气中显露出形状来。  离夙的猫眼紧缩,被另一条触手抽得倒飞出去,在空中时,又被后方射来的一条蛇鳞包裹的坚硬触手贯穿了肩膀。  鲜血滴滴答答地淌下,虞意一把按在薛沉景肚子上,急道:“不要杀他。”

薛沉景闷哼一声,捂住肚子坐起来,异常听话道:“好。”

他说完,触手抽离,猫妖落到地上,踉跄地吐出一口血来。他身形一晃,再次张牙舞爪地朝薛沉景扑来,又再一次被触手结成的透明墙壁挡在外面。  离夙张开双手,五指妖爪尖锐,交错地劈砍向触手。触手背脊上的蛇鳞金光如涟漪一样在虚空荡开。  “淮黎,你过来,你给我过来!”

离夙双眼通红,尖牙从唇角龇出,脸孔上显出了猫面。  他不断劈斩向触手,就算肩上伤口喷血也毫不在意,猫瞳死死盯着她,一声一声喊道,“淮黎,淮黎,我不骂你了,我也不欺负你了,回来好不好?他是人修,还是山主的男人,你们不能在一起的!”

虞意有些头疼地解释:“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什么都没做。”

体内淮黎的魂魄有了苏醒的迹象,虞意站起身,想要朝离夙走去,先安抚住他如今狂暴的状态,手腕又被薛沉景紧紧扣住。  他仰起头,纱布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其上的封魔符文已经黯淡,失去了灵力,被泪水氤氲成一片斑驳的红痕。  “你答应我的。”

薛沉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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