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心情有些烦,顾咏飞放下车窗,任冷风呼呼刮过颈项,微凉的刺激让她禁不住缩了缩脖子,但舒适的感觉,却莫名让她想流泪。曾几何时,就算是捧着星星在她眼前她也不曾觉得看重,可现在,不过是一丝凉爽,却能让她感到那样的满足。很委屈,很无助,她只是静静在倚在窗边,静静地吐着气,伤感地想象,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便会沉睡着连这种浑浊的空气也吸不了。“这样贪凉,小心感冒。”
葛橙枫微侧过脸,细心地提醒道,顾咏飞不理,只是缓缓闭上眼,继续享受着窗外的冷风。“感冒又怎样?还能死人么?”
她的声音很冷,是那种可以冻死人的温度,葛橙枫看着她,心内百感交集:“咏飞,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不会有事的。”
“都这样了,还叫不会有事?”
“我已经给你联系了最好的妇科专家,他说,只要做手术的话,你这个病,没什么大问题。”
医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也是这么相信的,虽然这个病不算小,但,他会给她找来最好的大夫,H市不行就上北京,北京不行就去国外,他相信,总有一个地方可以帮他们解决实际问题。听到这里,顾咏飞秀挺的眉峰几不可见地一抖:“手术?你是指切掉子宫么?”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好的办法。”
“也就意味着,从此后,我再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抽痛着说出这名话,顾咏飞心口一滞,似乎血液都在回流,堵在那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为来。“一个子宫而已,那不代表女人的一切。”
对于女人来说,如果不用生孩子,子宫的用处也不过仅仅是一个器官而已,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笑,淡淡的,冷冷的:“却代表着我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活着,就是成功。”
像他们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人,有什么比活着还幸福?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也只有活着,才能见自己最想见的人,所以,只要活着,一切都还会有希望,只要活着,他才能期待重见到她的那一天。“在我而言,和你在一起,为你生一堆孩子,才是我的归宿,可现在,我知道我再也没机会了。”
以往,他还爱她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可现在他的心已远走,就算勉强嫁给了她,豪门深深,如果没有孩子做为依托,她的未来又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保证?“订婚的事情我已经跟家里人提了。”
“他们依然反对不是吗?”
“他们没有反对。”
他们自然是不会反对的,因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葛橙枫现在终于想通了,不再去找一个声名狼藉的小明星,而是重新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如果在半个月前,如果顾咏飞还不知道自己的病,听到这句话,她或者还会开心,可是现在,她只能惨笑着反问:“真的没有反对吗?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带我来看妇科的原因吧?你告诉他们了吗?我不是像外界所传那样怀了你的孩子,而是得了这种剥夺我做母亲权力的疾病。”
“这是我们的事,他们没必要知道。”
她笑,为自己的洞悉一切而自悲:“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到时候,你又怎么办?”
“我的事情我做主。”
“那,她呢?”
两个字,如同叹息!一个急转弯,葛橙枫寒着脸将车子停在了顾咏飞家的小区前,这个问题,他不愿回答,也无法回答,他只能凭着自己的良心去做事,至于其它的,也许,他注意要因此心痛一辈子。他的沉默像是烙在她心口烧红的一块铁,她冷着眼看他停车,冷着眼看他下车,又冷着眼看他过来为自己开车门,但当他打开车门之时,她原本清冷的眸底早已换上了虚情假意的温婉。这个男人,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了,可他却偏还要逼着自己接受她,她该感激他吗?不,她不会了,自从她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后,她便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感激任何人。恨!满心满眼,她恨他,亦如恨那个破坏了这一切平衡的女人一般,深入骨髓的恨!她突然扑了过去,依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她的眼泪汇成了一条河,一线线流入葛橙枫的心肝脾肺肾,让他也禁不住随着她的抽泣而一阵阵地疼。“枫,别丢下我,现在,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泪是真的,她的心也是真的,只是,苍凉的空洞却再不能因为他的怀抱而填满。冷冷的,像是冷风吹过的山谷,除了回响在心头的那些悲悲切切的呜咽声,什么也不剩。“我还在不是吗?”
天知道他有多不情愿说这句话,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自己的良心被狗啃掉了,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不负责任地推脱掉一切?包括眼前的女人,包括他对她的愧疚与责任?“我知道你还喜欢她,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同情我才留下,可是,就让我再自私一回好不好?借我两年的时间,等我死了后,你再去找她。”
顾咏飞哭得很伤心,仿佛她下一刻就真的要死掉一般绝望,葛橙枫搂着她的背,唇角蠕动着,半晌,方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什么死不死的,不要胡说。”
“你很清楚的不是吗?虽然说只是中期,还可以做手术,但还是有可能会复发或者转移,一旦癌细胞转移了,也许,我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我很怕那一天的到来,可是,我也同样清楚这就是属于我顾咏飞最残酷的事实,无法再改变。”
她抽泣着,却清清楚楚地说出这一切,每一个字,每一个句话,血淋淋地辗过葛橙枫的心,在他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心口上,又狠狠地添上了一笔又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