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彭家家主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彭家家仆一字排开,在夫人曹氏的带领下,正在府前倚门相盼。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儿啊……” 彭家家主听到仆人来报后,再也坐不住,走出了房门。 彭遵从街角徐徐走来。 我儿竟是走回来的? 车驾呢?莫非赔了? 彭家家主脸色苍白如纸,连代步的车驾,也给抵了,宫中到底是怎样的生活啊! 一阵心绞痛,纣王怎能做这种事! 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变急促起来,他这儿子是不成器,可也不至于遭到如此折辱啊! 彭遵站定,纨绔气息少了许多,他瘦了。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给我做饭去!”
一开口,还是如以往那般,对下人颐指气使。 彭家家主松了口气,还好,还是一样的口气。 仆人们愣了愣,这个点儿有些不合时宜啊! 他们倒是不在乎,可贵族老爷在乎!这是礼制! 彭家家主看众人没有动作,大喝道: “愣着干什么?没听见遵儿说什么?”
礼制?看看面前的儿子,瘦了这么多,明显在宫中没有吃好,还顾什么礼制! 他万万没想到,纣王不仅让遵儿与市井小民一般做买卖,连饱饭都没得吃! 来日定要请求入朝,好好说道说道! 彭遵回了房间,四下看了看。 这个花瓶不错,这个砚台不错,木雕不错,玉圭不错,这套衣服也不错,还没穿过.... 打开窗一看,田不错,再往远些看看,山也不错。 “儿啊,为父.....”彭家家主推门进屋,正准备和儿子寒暄寒暄,可一开门,就是一惊。 “遵儿,你这是干什么?”
只见彭遵的床榻上堆满了珍宝。 “卖了。”
听到彭遵的淡然答复,彭家家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还不够啊....对了,父亲,家里的地,城外还有几处山林也是彭家的,都卖了。”
卖了... 彭家家主忧心道:“遵儿,你缺钱花了?瓷瓶玉器这些没什么,都是小物件,田地山林可都是祖宗之遗啊!若是卖了,我们彭家也没了立足之物....” “卖了卖了,父亲,这其中弯弯绕绕很难说,听我的,卖了准没错。”
彭家家主眼眶红了,儿子进了趟宫,不仅受到折辱,就连这脑子也坏了,多半是挨打了啊! “遵儿,彭家可是朝歌贵族,若是做了这种事,其他家族都要笑话我们,田地不能卖,一卖,彭家就败了!”
贵族除了名,就是靠着祖产安身立命,买卖田地,只有落魄贵族才会干,败家子都不敢这么做。 彭遵满不在乎道:“谁敢笑话我们?他们家一样得卖!”
莫非.... 莫非是纣王授意?要剥夺贵族的田产,让贵族成为刀下鱼肉? 太过分了啊! 这时一个家仆来通报饭已经做好,彭家家主看着瘦了许多的彭遵,心中又软了:“遵儿,先吃饭,先吃,这几天都没吃饱肚子吧?”
上了桌,曹氏便哭了起来,泪水涟涟:“我儿,我儿……瘦成了这个样子,还嚷嚷着要卖田地,这哪里是去伴读,分明是作践他啊!老爷,明日进宫面圣,让遵儿别去伴读了,我彭家....” “我彭家受不起这等恩德啊!”
卖田卖地,那就是在挖彭家的祖产! 彭遵筷子一放,猛一拍桌:“不行,明日我就得回上林苑,我那酒还没卖完。”
彭家家主颤抖着手,儿子,竟是做买卖着了魔?! “遵儿...你竟......” “如今不同了,陛下继位,七年不语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我们意识到一些事,我等豪门贵族已经不能如先祖一样,坐享其成。”
彭家家主脑子发懵,儿子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可细细想来,也有一定道理。 纣王已经对诸侯出手,目的是强化皇权,那么贵族呢? 那城外的山林,大半属于他们这些朝歌贵族,平民百姓不得擅入,这样一来,狩猎队少了多少食物来源? 还有那田地,贵族手中的田地一多,百姓耕种的田地就少了。 贵族享有着特权,所以一定对皇权有影响。 “父亲,听孩儿一句劝,将山林、田地卖了吧!还有家里的青铜器,全都换成铜钱。”
“这是为何?”
彭家家主又听到彭遵提起,这次没有再冒然生气,也许彭遵在宫中探听到了什么风声? “钱财,钱财才是我彭家立身之本,老祖宗的遗泽,已经不管用了,黎侯都能血溅九间殿,西伯侯如今还关在羑里,何况我们贵族呢?”
“权柄是一时的,家财却可福泽数代。”
彭家家主思绪纷飞:“此话怎讲?”
“孩儿欲组建一支商队,走南行北,买卖货物,赚取钱财,陛下正遣人修路,虽然打压诸侯贵族,却也给了我们一条生路。”
“一旦道路成型,商队便能在各地采买,父亲可知陈塘关鱼虾随处可捡?可知灌江口海盐贱如粟米?若是将这些货物运送至朝歌,乃至西岐,其中有多少利益?”
“卖掉田地、山林,大量进购货物,并招募擅长买卖的百姓,因田地、山林卖出而空闲的奴隶,也要充入商队之中,商队少不得人。”
彭遵已经做好了一切计划,经商,从事这新兴的商业,才是贵族的出路。 在上林苑宫市的十几天中,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商业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他依旧看不起市井百姓,却不得不承认那些人的智慧。 作为贵族,他着眼的不是一地市集,而是揽天下之货,要将商业做的更大。 普通人无法组建商队,只有他们这种贵族有能力。 商队缺人?贵族就是最大的奴隶主。 商队缺钱?百年传承,现钱不多,卖些田地贵重物品就有了。 要上下打点关系?朝歌贵族态度中立,无论哪一方诸侯都得给几分面子。 曹氏出言问道:“你那表兄也是这么想的?”
彭遵的表兄,就是曹家家主的儿子,在这一代贵族子弟中,颇有威望。 彭遵点头:“表兄比孩儿聪慧,商业之道一点就通,贵族经商以为立身之本,也是表兄提出的,我那车驾,也是作价亏损,赔给了表兄,表兄现在已经是市集中最大的商户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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