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附和,大家三三两两全部表态,同意谢启文暂任董事长一职,说是暂任,谢庆华如果醒不过来,他就是真真正正毋庸置疑的董事长,即便谢庆华醒过来,以之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能继续担任什么职务,还是要交给谢启文的。“多谢诸位的支持,启文一定不负诸位所托,必定把……”谢启文踌躇满志,顺利继任董事长,接下来就是他大展鸿图,实现满腔抱负的时候了。一个小厮打断了谢启文的演讲,他附在谢启文耳朵上嘀咕了几句,谢启文面色骤变,董事们察觉他面色有异不知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他。“让他在办公室等我。”
谢启文听罢,不悦的吩咐小厮,小厮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我等不及了,何况这件事情也该在董事会上商量商量。”
江南突兀的声音让谢启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他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手里玩弄着一根派克金笔。“就像大哥说的,谢家正值多事之秋,诸位外姓人尚且不离不弃,我虽然一直不承认自己姓谢,可是身体里流的血是说不了谎的,我也想为谢家做点什么,不知道大哥说过愿意把总经理之位让给我的话还做不做数?”
也不知是他提前背好的台词还是临时起意,搭配上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倒也显得进退得宜,虽然此举不免让人怀疑他的初衷,还好他给人留下的印象不错,弥补了这一点缺憾。大家听完江南的话,再次把目光投向谢启文,等待着他做决定。谢启文搓了搓手中的金笔,站起来,双手揽住江南的双肩,“我说过的话当然作数,何况爸也说过,你想要谢家的一切他都答应,就是这个位置……”谢启文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座位,那是董事长的位子,“我也会心甘情愿的给你。”
他不动声色的,把江南描写成了一个争权夺利的人,同时把自己捧的高尚无比,杀人不见血不过如此。“大哥抬爱了,谢老板心心念念的继承人是你,我怎么敢逾矩呢?”
即使现在他要与谢启文一较高下,也不肯称呼谢庆华为父亲,会上的人又开始小声议论,一个不可能称呼父亲的儿子,是否会真心诚意帮助谢家值得人怀疑。江南料到这会引起众人的不满,可他还是无法称呼谢庆华为父亲,近二十年的时间,在他的世界中父亲是杨汉辰,母亲是程月桂,而谢庆华不过是个不能再陌生的陌生人,他未做到一个父亲该做的,凭什么要求他服服帖帖的做儿子该做的。“既然这样,那就由谢启铭来担任谢氏实业的总经理……”谢启文与江南暗地较量一番,他自然不愿意江南在这个时候来阻止他的计划,但是为了在董事们面前彰显他的心胸,维护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他又免不了答应。“我不同意!”
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谢启文的话,谢启文立刻停下了,他等待对方发表意见。“二少爷不是商人出身,没有经验,若是在公司谋个普通职位还说得过去,怎么能直接担任总经理这么重要的职务!”
说话的人看上去有四十岁了,头发却早早的掉了,只剩下几根还在苟延残喘。“二少爷虽然不是商人出身,但是经验可以一点点的积累,前些时候谢老板入狱不就是他在掌管生意吗,做的井井有条,是个可造之材。”
白发苍苍的老董事说话了,看的出来他在董事中间很有威信,大家很少反驳他的话。江南闭口不言,以他的了解,谢启文是个在乎面子的人,他不会当众数落弟弟的不好,将他拒之门外,所以他不需要多说什么,谢启文会主动为他辩护。果不其然,谢启文赞同老董事说的话,他对大家说,“黄伯说的对,谁也不是天生的商人,经验和能力都是在工作中积累的,二弟虽然现在对公司的状况不甚了解,但是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我相信他可以做的很好,还请诸位叔叔伯伯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支持启铭的工作。”
谢启文一番话说的漂亮,他委婉的表达了江南能力上的不足,在座的各位本就担心这个问题,加上谢启文这么明里暗里的暗示,每个人心里都打起了小鼓,不过就像他说的那样,大家看着他的面子谁也不会再说什么,不过是在心里嘀咕,但这嘀咕足以给江南在谢氏实业的工作增加不少难度。“启铭,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室。”
谢启文亲自把江南带到办公室里,他还吩咐职工拿来一叠公司的资料供江南了解。江南随意翻了翻,看着这些数据和资料,他微微感到头疼,这对他来说完全是一个新的领悟,他以为自己应该看兵法或者行军地图才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谢启文接着说,江南翻书的手停了片刻,又继续。“你刚回来的时候,我比谁都愿意相信你是启铭,可是现在,我知道你不是谢启铭,你自己也不愿意被人称呼这个名字吧,不如我和陈小姐一样称呼你‘江南’怎么样?”
谢启文倚靠着江南的办公桌,这曾经是他的办公桌,他把手覆在上面,似乎还能感受到自己残余的体温。“还是别了,‘江南’……我不喜欢外人叫,你如果不想称呼我谢启铭,就叫我‘杨霆钧’,这个名字你应该知道。”
江南嘟嘟嘴。“好,杨霆钧,我警告你,既然你不是谢家人,那谢家的事你就少管。”
谢启文双手撑着桌子,与江南的脸贴的很近。江南并不在乎,他后退一步,坐到椅子上,“谢家的事我可以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日本人的事我不能不管,这是我现在留在上海的目的。”
“还有你那两个朋友的目的吧?”
谢启文反问。“你不生事,我们不生事。”
江南简洁的回答。“看来杨先生是打算一直留在上海盯着我了?”
谢启文继续问。“或许也留不了多久,说不定哪一天就要上战场。”
江南摊开双手,言语只见颇有些无奈,“你不会不知道到时候的对手是谁吧?”
江南笑着问他。“军人,不是商人。”
谢启文也含笑回答。“没错,但……目的不纯的商人不算。”
江南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