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姐有话对我说?”
谢启洋等了许久,云枝只痴痴的看着他,凝固成一座白玉雕像。“云小姐若是没事,我想休息了。”
谢启洋整理着自己的被子,准备躺下,他不欢迎云枝的到来,她的凄哀,她的幽怨,叫他也跟着沉入黑暗的海底。“你可有二少爷的消息!”
云枝突兀的开口,她的手死死握住胸前的羊脂白玉,仿佛救命的稻草。“二哥?”
谢启洋诧异抬眸,二哥,除了二哥他与云枝真的没什么干系,但二哥死了,她难道不知道吗?“云小姐,二哥已经去了,你……忘了吗?”
谢启洋踌躇良久,纵使时光如梭,匆匆流逝,有些情感终究不会改变,他每次想到二哥时的心痛,她回忆起江南时的绝望都是如此,他不愿被别人揭开伤疤,亦不愿揭开别人的伤疤。“去了?”
云枝喃喃自语,原来他骗过了所有的人,亲人,爱人,友人……他把自己伪装成匆匆过客,以为离开就会忘记。“也许没有呢!”
云枝陡然提高了声调,附近的人不禁向这里看来,一向温婉的云护士竟能发出如此凄厉的尖叫。黎昕和方靖轩躲在病床偷听,他们都被云枝吓到了,面面相觑,不敢出言安慰。“你看到他的尸体了吗?你看见他死在你面前了吗?也许,也许有人向我们撒了谎,他根本没有死,好好的活着!”
云枝疯狂的质问谢启洋,她的双眼赤红,握着玉佩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骨节发白,一瞬间好似怨灵附体,吞噬世间万物的真善美。谢启洋怔住了,他虽与云枝无甚交往,但百乐门头牌舞女的名号他还是听过的,能够吊住男人胃口的女人,无论如何不该是这副模样。“我没有看到二哥的尸身。”
谢启洋的眼神随之黯淡无光,“但是陶先生是二哥的挚友,不会用这种事情来欺瞒我们。”
“也许,正因为他们是挚友,才会欺瞒。”
云枝低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谢启洋听的。谢启洋云里雾里,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江南死了,这个消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即使现在他也没有多想。“我时常想,若是他还活着,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云枝转眼,目光触及廊柱之外的阳光,手捧玫瑰的江南,手持枪械的江南,油嘴滑舌的江南,凌厉逼人的江南,还有今天,冷漠的江南,一个个都浮现在她眼前,哪个才是真实的他,男人的心思她从来不需要刻意窥视,他们会捧着心放在她面前,唯有江南,她时而觉得他在乎自己,时而又觉得他冷落自己,拿不准看不透。云枝似乎把谢启洋当做了倾诉对象,将自己的心事娓娓道来,不能对徐恩诚说的话,未曾透露给黎昕的话,她居然一股脑倾倒给了一个她并不熟悉的人,只怪谢启洋的面孔太过于接近江南,她多渴望躺在这里聆听她心里话的人就是江南,可是她又不能那么做,多少人说她是水性杨花的浪荡妇人,但是她自己清楚自己的底线,接受江南便和霍子岩一刀两断,嫁给徐恩诚是因为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出现。谢启洋静静的听云枝吐露心声,多次他想要提醒云枝他不是江南,但是他不知道云枝是否清楚这一点,也许她把他当做了江南,但也许她只想找一个他的影子宣泄一番。黎昕和方靖轩坐在病床上,云枝的一字一句他们都听的清楚,谁也无法描述心里的滋味,唯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又偏偏每次捉弄的都是她一个。“云小姐,二哥活着又能怎样呢?”
谢启洋终于忍不住插口,他不得不承认,在他潜意识中也是在责怪云枝转身另嫁他人,好歹她与二哥一场恩爱,却可以那么决绝的为他人披上嫁衣,多么心狠的女人才能做到,“我知道你想与二哥再续前缘,可是你不要忘记,我可以叫你云小姐,但称呼你徐太太更合理。”
云枝瞳孔蓦然收缩,“徐太太”,又是这个称呼,连他的弟弟也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身份,看来是她痴心妄想了,没有认清自己的本分。“云枝姐!”
黎昕看到云枝的身体摇晃不定,仿若在寂寥秋风中色色发抖的玫瑰,耐不住秋日露水的冷冽,逐渐消瘦枯萎。失去爱人的云枝,是失去滋润的花,即使日渐憔悴依旧活着,但失去希望的她,就像失去仙人掌的沙漠,再无一丝绿意,永堕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