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看到陶野进来,也有一时的怔忡,她绝不会想到在她拒绝了陶野的帮助之后,陶野还会把她带回家。“多谢陶先生。”
云枝福了福身子,她穿着军装做这个动作格外别扭,陶野看的皱起了眉。云枝身材高挑,小真和清雨的衣服都不太合适,倒是清雨有一件大号的军装,穿在她身上勉强合适。“明天叫小真去给你买件合身的衣服。”
陶野的语气俨然高高在上的主人,云枝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不舒服,她是个倔强的女人,面对陶野更是如此,她还记得陶野特地来提醒她江南不适合她,现在接受他的施舍叫她百般难堪。陶野并没有多想,他只单觉着云枝不适合穿军装,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内在,云枝与军装都是极不相配的,心里没有家国天下,没有民族存亡,只有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人怎么能够承受起军装的厚重,哪怕是暂时的,他看着也不顺眼。“不必了,陶先生,我不会打扰你们太久,明日就走!”
云枝扬起高傲的头颅,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她是过不惯的,更不想过,她宁愿坐在冰冷的硬地上,甚至在饥寒交迫中死去,也不愿接受陶野居高临下的施舍。“不行,云小姐,你还发着烧,不能走!”
小真听到这里,略微急了,她上前一步,拉住云枝的手,她的手依旧烫人,“看你的手都这么烫,怎么能走呢?”
说完,小真看向陶野,希望他说些什么话留住云枝,她看得出来陶野与云枝间的空气有股硝烟弥漫的味道,但是她并不多想,她只知道已云枝现在的状况需要别人的照顾。陶野玩味的看着云枝,她微抬的下颌勾勒出桀骜不驯的弧度,脸上的肌肉紧绷着,随时都可能断裂的样子。陶野忽然有些明白江南为何会看上她,她的倨傲的确不是普通女子会有的。“你原来的衣服我已经让人扔了,难道你要穿着清雨的军装去乞讨?”
陶野抛出冷冰冰的一句话,挫败云枝的一节节傲骨,那件脏兮兮的衣服是唯一还真正属于她的东西,现在也扔掉了,像她的自尊自傲一样被扔到垃圾箱里去。“陶野!”
小真看着云枝灰白的脸色,忍不住责怪陶野的话过于刺耳。“你丈夫呢,没跟你一起逃难?”
陶野拎过一把椅子坐下,虽然这里是他的家,到底云枝暂住在这儿,他的举动颇为无礼。丈夫?逃难?陶野的每个字句都在提醒她如今的身份,她咬紧的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酸软的双腿就要支持不住。她在乎陶野的冷嘲热讽,但那不是她现在最在乎的,她最在乎的徐恩诚的生死。下了船到重庆还有一段路程,她和徐恩诚用随身带着的钱租了一辆车,想到市区好歹先找个能住的地方安置下来,和他们同行的大约有六七个人。车行中途,对面一个贼眉鼠眼的干瘦中年人突的站起,一把抓过云枝脖子上的玉佩,跳车逃跑了,这变故只在一瞬之间,满车的人都呆住了,好半天功夫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云枝愣愣的摸着胸前空荡荡的,一跃扑到车边就要随之跳车,徐恩诚按住了她,自己跳了下去,追那个抢劫犯去了,车主好心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见徐恩诚回来,有些不耐烦就要走,云枝无法,不能累得一车人都跟她苦等,只好叫他们先走了,车开出很远,云枝才想到自己和徐恩诚的行李都在车上,钱也都在行李箱里,她追出一段路,车已经消失不见了。颓然的坐在草地上,云枝就差嚎啕大哭了,她安慰自己人还在就好,总有法子解决困境,可是徐恩诚迟迟不回来叫她的心逐渐不安起来。那小贼一看就是个惯犯,徐恩诚虽看着很结实,却未必是他的对手,天色逐渐暗沉下去,风吹过荒草发出哗哗的声音,如泣如诉,云枝一直害怕自己去找他两个人会错开,但是现在她也呆不下去了,徐恩诚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否则他不会令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荒无人烟的草丛中。荒草能有膝盖那么高,枯萎的草叶剌过云枝旗袍下摆,勾脱了丝,云枝把脱了的丝弄断,继续沿着徐恩诚离开的方向寻去,走了近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徐恩诚的身影,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难道徐恩诚已经遭了毒手,云枝到处呼喊他的名字,四下空荡荡的,似乎有回音传来,格外惨淡,云枝没有注意到草叶子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她蜷缩在草丛之中,不知何时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