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你若是不愿意,就让杨伯伯亲自去找戴处长,想必以杨伯伯的分量,不是什么难事!”
陶野有些恼怒,他看向江南,江南也看着他,陶野的脸憋的发红,虽然早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气,所有人都将军统的人看做阴险狡诈的特务,连他最亲近的朋友也不例外,但他只是单纯遵循自己的信仰,绞杀日本人和汉奸,他没有对不住这个国家,而铲除异己不是每个派系都会做的事情吗。至于把江南拉入军统,更不是他的主意,相反,他据理力争,甚至不惜顶撞戴笠,三年的时间,他好不容易挽回了些因放走霍子岩而失去的信任,这一次争吵,戴笠又会怎样看他。江南的目光在陶野的愤怒之下变得柔软和欣慰,他何尝不明白陶野做过的努力,想必他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会带回这份任命书,他怎忍心叫这样的朋友为他为难,他站起来,从陶野手里抽出档案袋,放到桌上,“我愿意加入军统,但是……任何党派之争即别让我知道,更别让我参与,否则我无法保证袖手旁观。”
秦晗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明明知道他特殊的身份,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救,至今他还为秦晗保守着致命的秘密。“我明白!”
陶野的语气激动起来,他把手搭在江南的肩膀上,斩钉截铁的许诺,“你放心,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绝不会让你做!”
正是为了这句承诺,在今后的岁月中,陶野一次次的违抗戴笠的命令,背弃自己的信仰。“好了,吃饭吧。”
江南轻轻推开他的手,坐回自己的位子,杨汉辰依旧铁青着脸,但是拿起了筷子,他很尊重孩子们的想法,既然江南已经同意,他就是再反对也不会阻拦,三个孩子之中他最放心的是江南,最不放心的是陶野,或许有江南在陶野身边,多少可以规劝他一些。“杨伯伯,方医生今天什么时候来给您做检查?”
小真怯怯的问,她看出来杨汉辰还在气头上,怕他气坏身子,想要转移一下话题。“丫头,昨天不是你给方医生打的电话吗?”
杨汉辰反问,小真“呀”的一声,做了个鬼脸,“是三点,我想起来了。”
说完又向陶野眨巴眼睛,陶野会意,赶忙堆起一脸的笑容,“正好下午没事,我陪你做检查。”
“哼!”
杨汉辰从鼻子里出气,“你不气我就是好的了,用得着你陪!”
陶野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的气已经消了大半,笑的愈发明显,殷勤的把杨汉辰的饭碗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吃完饭,大家都午睡去了,陶野死乞白赖的跟在江南身后去了他的卧室,他是想给江南解释这份任命书,他担心江南会误会是他的主意。江南由着他进入自己的卧室,陶野向来和江南不分你我,随便找个地方就坐下了。他在酝酿如何开口解释,如果江南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反显得他想多了,做贼心虚,但是他要只是轻轻一点,万一江南在意,他就是没有诚意,殊不知江南最是讨厌陶野这样小心翼翼,朋友之间当是坦诚相待,何况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兄弟呢。陶野不说话他也不问,就是要看看陶野能在他面前磨叽多久。陶野等着他开口问,自己好解释,然而江南却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津津有味。陶野觉得委屈,干脆也不说话,躺到江南的床上拉开被子,故意扯着呼噜装睡。陶野的呼噜声响亮频繁,吵得江南根本看不下去,他牵牵嘴角,每次他生气,陶野都是这么死皮赖脸的缠着他,直到他服输为止,活脱脱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陶野……”江南终于放下书,妥协了,躺在床上的陶野眯着眼睛,一脸得意,等着江南的问题。“我逃出南京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村庄……”江南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陶野,他的脊背不再是挺拔不屈的,如同被千钧重担压弯了腰,那个村庄里的惨象再次无比清晰的勾勒在眼前,堆成山的男人尸体,胸口淌着血,遮掩了衣服本来的颜色,头部脑浆溢出,甚至有些人的后脑被击穿出一个狰狞的洞,血,脑浆一起汩汩流出,加上弥散在空气中的浓重的血腥味叫他们即使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人也禁不住想要呕吐,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在敌军的枪口下除了发抖什么都不能做,千百年来思想的禁锢更是叫他们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的等待敌军的子弹摄入自己的身体,然后倒下。“男人不能保护女人,军人不能保护百姓,陶野,这就是现在的中国!”
陶野无法看到江南的表情,但是他能够听出这句话带着撕裂般的颤抖,这颤抖就像是一柄生锈的匕首,一尺一寸的没入心房,引起神经的抽搐却因此而更为清明。“我们还有什么资本内讧!”
这才是江南想说的话,虽然两党已经合作,但国名党中顽固派始终与他们的盟友面和心不合,针锋相对,江南知道陶野也是其中的一员,甚至是狂热分子。陶野躺了回去,用被子掩住自己的脑袋,他才明白江南为何自从南京回来后沉默寡言,或许这个故事也能够改变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