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柱子,问他没事吧。柱子无力地挥挥手,我伸手扶了他一下,他整个人衣服都湿透了,好像是虚脱了一般直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端起他的军用水壶给他咕噜咕噜灌了几口,他胸脯剧烈地喘息着,道:“大胡子他们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哦?”
我和老孔对视一眼,我问柱子,怎么回事?柱子说,他刚刚跑过来的时候,看到解七带着大胡子两人钻进了一道气闭阀门,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这些老鼠攻击不得不逃跑,一路上跑了大约有几十米,等到他回去再找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气闭阀门了。我心里一紧,解七果然有问题。老孔叹息一声,说:“咱们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外面那么多耗子,出去不安全,那些耗子身上的细菌和病毒很多,咱们先缓一缓再从长计议!”
我心说也是这样,坐下来喝了口水,幸亏我们的食物和水都还在,而且我包里还有一些固体燃料,足以让我们在这里升一个火堆。同时,有八一杠在手,至少我们自保是没问题的。说干就干,喝了水缓回劲之后,我和柱子两人用固体燃料在地上升了一堆火,反正有开山刀在手,我们干脆把旁边一块棺材板子给劈开了,弄了一堆柴火堆在边上。火堆点起来之后,整个焚化间大了许多,老孔说,咱们睡在这里,还是去周围看看环境是否安全。老孔这个提议我深表赞成,我们三人举着用木棍做成的火把在地上照了照,将整个焚化间看了一遍,又有了新的发现,另外一具“没脸子”。在东北话里,“没脸子”指的是鬼,我们发现的没脸子不是鬼,而是另外一具尸体,不过这具尸体身上穿的衣服,身上也穿着五零式军装。他的脸颊像是被强酸给融了,黑乎乎的一片,很渗人。这时柱子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说:“我说这军装咋这么熟悉捏,小八,老孔,你们说这人会不会是日本鬼子?”
我仔细看,发现这个人的军装虽然是五零式,但是在制式上和我军还是有一点细微的区别,好像还真不是我军士兵。这时我想起来一件事情,45年东北解放,解放军缴获了大量日本军资,其中就有没有部队番号的军装,那时候四野(东北野战军)进入东北后,大量缴获日军武器服装,因为解放军最初的军装很单薄,冬天干脆就穿日军军装、棉大衣、鞋子。除了旗帜和帽子不一样外,其余的看起来和鬼子没什么区别,四野战士外出的时候,老百姓还以为是皇军卷土重来了。所以我们面前这个穿着五零式军装的尸体,其实并不是我军战士,很有可能是个日本鬼子。那么这么分析,我们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的那具男尸,也可能是日本鬼子了?不过,这些日本鬼子的尸体,为何都没有“脸?”
这是最困扰我们的地方,分析了半天,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柱子说,你们说这些人有没有可能是苏修,往几年不是很多苏修叛逃跑去对面苏联么?柱子这么说,是因为有一些退伍多年的老兵并不穿六五式军装,他们是从老革命年代走过来的,很喜欢穿武零式军装。即便到了现在,在一些偏远的农村,还常常能看到退伍多年的老兵穿着五零式在田间地头劳作,这也能说得通。老孔见我们为这个事情纠结,骂道:“纠结这有啥用,咱管好自个儿就成了!”
我说,外面这么多大耗子,咱们怎么办,谁能给我们指一条生路。老孔咧咧嘴:“生什么生,少生优生,生男生女都一样,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早点休息!”
我这时忽然想起老孔前面的诡异行为,于是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老孔,你狗日的前面发癫,你丫不会有精神病啥的吧?”
老孔神情有些异样,把我的手拍掉说:“边儿去,你才有精神病呢,我好着呢,尤其是肾。”
我切了一声,问他:“你记不记得你前面对我做了什么?”
老孔说做了什么?我救了你们的命。我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老孔的表情,他说的不像是作伪,可是前面他差点掐死我,这王八蛋,不会是鬼上身了吧?看了看周围,阴森森的,还真有点闹鬼的感觉。这时老孔有意打断我的质问,他提出他的意见,我们今晚上先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就从这里出去找解七他们。我和柱子举双手赞成,刚刚一番折腾,又累又渴。我看了看手表,这时候已经晚上一点多了,这边四点快五点天就蒙蒙亮了,也就是说,我们大概还有四五个小时可以休息。老孔就说,那咱们先休息一阵子,有什么事,都放在明天再说。于是我们各自收拾了一片地方,围着火堆,在地上躺了下来。睡觉前,我留了个心眼,将自己的军刺和枪放在我旁边,用我的衣服盖着,我睡的距离老孔很远。这是为了防备老孔又发疯搞事情,况且在这个房间里还有那种没有脸的死尸。我有些失眠,和柱子有一句没一句的侃大山,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因为没有枕头,我睡的很浅,脖子枕在背包上太高,一直僵着,膈应的我很难受,所以旁边有什么声响我都听的很清楚。不知道是几点,迷迷糊糊的,我听见旁边有沙沙的脚步声。我心里一紧,虽然人还没有醒过来,但是基本的警觉性还是有的,我悄悄半睁开眼,看到一个人站在我背后,正蹲在地上,火堆的影子照射下,我看到这个人直挺挺地站着,嘴里一直在低声说话,我听的很清楚,他说的是:“它来了,它来了……”我心里觉得好奇怪,想要转过身来看一眼,可是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上劲,就像是在梦里似的,我能看见他的影子,能听见他的话,就是没法转身看看这个人是谁,心里越急,我越害怕,生怕是哪个坏人。我心里想的最多的,是这人别是老孔,他狗日的不会精神病又发作了吧?背后那个人一直蹲在地上说:“它来了”,而且听他的语气很是慌张,似乎很怕那个“它”。我听的心里急的要死,可是偏偏醒不过来,像是鬼压床似地,于是我费力地嗯了一声,那背后的影子听见我的叫声,一下不动了。他的影子顿住,然后慢慢地挪动,我看到他的身体前倾,朝着我这面,用一个人类几乎不可能达到的程度,脸贴脸猛地翻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