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晔依旧没有理会,倒是武帝身边的随从们,一个个惊慌地看着他,眼下正是危难关头,圣上却和战神将军起了争执,于大宁而言,绝非好事。寒晔回到自己的营帐,发现千如并不在帐内,床榻有些凌乱,看得出来,她离开得比较匆忙,难道她的腿已经能走动了?这么说,赵神医真的出事了!她把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如儿!你在哪里?不要躲着我!快出来!”
寒晔四处找她,见人就问,她的如儿去了哪儿。一名士兵被他揪住了衣领,颤颤巍巍地道:“方才...我看到她去了马...马棚...”寒晔心中一慌,将人甩了开去,她若是去了马棚,定然是去找赵神医了,他离开才一会儿功夫,她应当不曾走远,他连忙奔向马厩,牵来一匹战马,朝无忧谷的方向追了过去。身边的风呼啸而过,带着空中扬起的沙尘,落在脸上,模糊着视线,和泪水一同滑下,那些想记起的和不想记起的,全部涌入脑中,千如一时间痛苦不堪。寒晔为何不告诉她,她这几日身上的痛苦是因为赵叔正陷入绝境?他又为何不去救他?她不希望赵神医死,若他死了,她定要将加害他的那人碎尸万段。“如儿!等等我!”
寒晔快马加鞭,终于在半路追上了她,见她不要命一般地赶路,他站到马背上,一跃便到了她的身后,紧紧拉着她的缰绳,厉声道:“赶紧停下!”
千如挣扎着不让他靠近自己,她哭着喊道:“你为何要追来?你明知赵叔有难,为何不去救他?为何眼睁睁地等着他死?你做得到,我可做不到!”
寒晔不顾她的挣扎,牢牢地抓着缰绳,奋力一拉,战马长嘶一声,便将他二人摔了出去。“如儿,你没事吧?”
寒晔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她的身后,他的后背撞到路旁的巨石,可他也顾不得自己,抬手便仔细地查看她的伤势。千如卧床几日,即便不曾受伤,也气血两虚,这一摔,着实让她伤得不轻,身上多处擦伤,右肩应该是错位了。她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用手扶着肩膀,退后了几步:“我都想起来了,师兄,我要去给赵叔报仇。”
寒晔起身,忍住了背后的伤痛,替她查看了右肩的伤势,幸好,只是错位,并没有伤着骨头,他一用力,将她的肩骨复了位,正撕下衣袍想要替她包扎臂上的伤,她却又退了几步,双眸与他对峙。“赵神医是被西域的国师所杀,此人高深莫测,报仇一事,当从长计议。”
寒晔上前几步,柔声道,“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这仇我一定会报,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匆忙地去报。”
千如无力地坐到了地上:“赵叔救了你之后,我便随他去了他的医馆,那时我们遇上了一名西域女子,应当就是他们所说的长公主,当初她只说自己为了逃婚,才离开了西域,赵叔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
“后来有一日,医馆莫名地着了火,放火之人应当是冲着那名女子而来,我为了救她,不慎被火棍砸中,我的脸毁了。赵叔原本并不想给我服下忘情蛊,是因我容貌被毁,那名女子为了报恩,坚持要将脸换给我,他这才给我施了忘情蛊,换了这张脸,后来为了避开这名女子的仇家追杀,他便带着我去了无忧谷。”
寒晔将她搂到怀里,他不知她竟吃了这么多苦,她痛,他比她更痛,“好了,別想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些事都仿佛昨日发生的一般,你叫我怎能忘记?赵叔死得太惨,这是我亲身感受到的,西域长公主换走了我的脸,定然生不如死,你让我怎么能不想这些!”
若是记起来会这样痛苦,千如倒宁可什么都不要想起来。寒晔道:“有我在,放心,赵神医的仇,我会去报,西域的长公主,我也会帮你去寻。”
千如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哭了许久,听到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她一惊,问他:“是不是西域又来犯?”
寒晔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他道:“你若想离开,我们便不回去了,眼下你的二姐和侄子都已经回了大宁,战场上并无让你牵挂之人。”
千如收回了眼角的泪水:“我说过,我要堂堂正正地和你在一起,若是现在走了,你便要背负骂名,此生只能与我躲躲藏藏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寒晔牵起她的手,道:“好,一切都听你的。”
千如看着前路,不禁担心起来,战马跑了,他们要如何回去?寒晔却笑着搂起她,施展轻功,不消一会儿,便带着她回到了营地,他笑道:“往后你可得好生练习轻功。”
千如与寒晔回到营地时,西域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挂帅之人,将一颗头颅悬挂于战旗之上,扶着战旗,睨眸望着城楼之上的武帝。此人生得极瘦弱,铠甲在他身上,显得空洞,脸色苍白,身周透着一股子阴气,他抬头道:“敢问大宁圣上,可还记得三年前是何人坏我西域的好事吗?”
武帝并未作答,作为大宁的帝王,他根本不屑与敌军的阵前元帅说一句话,尤其是这样目中无人的挑衅。谁知此人望着战旗上的头颅,又道:“若真真要追究,便是我战旗上这颗头颅的主人,你们大宁所谓的神医,若不是他破了风无麟的毒阵,你们又怎能得手?可惜,这一次,他可没命来坏我的好事。”
正往城楼上赶的千如,听到他的话,一时间杵在原地,双腿根本无法迈开一步,头颅?赵神医?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更不敢相信赵神医竟死无全尸。“还能走吗?”
寒晔低头问她,见她眸光涣散,他有些犹豫,再走几步便到城楼了,她若是看到那惨烈的一幕,会不会崩溃?他并不想让她再一次崩溃,便道,“在这里等我,可好?”
千如摇摇头,抬头望向苍穹,将涌出的泪水咽下,她小跑数步,一直跑到武帝的身边,正对着那名阴毒的西域元帅,和战旗之上,赵神医的头颅。只见战旗一晃,那人向她瞧来,道:“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千如不语,只是死死地瞪着他,任由指甲抠进皮肉里,她简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寒晔将她护在身后,傲然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便是西域的国师,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