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府上的人死活了?孩子们呢?你也不要了吗?”
千如将碗往桌上一掷,面上有些不悦,先前说她伤势未愈,不宜长途跋涉,这会儿又说想在这里安度余生?可她怎么能安得下心?寒晔见她眸中带泪,心下便是不忍,只得妥协:“回去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出发。”
千如一听,面上顿时乐开了花,搂着他的胳膊嗔道:“早知要答应我,又何必惹我生气呢?”
“是是是,是为夫不该。”
寒晔抚了抚她的脑袋,道:“今日的烤羊肉的确不错,多吃一些,帝都可吃不到这么好的羊肉。”
千如坐了回去,用刀子割下一块肉送进嘴里,细细地嚼了起来,今日这羊肉确实很香,可她还是喜欢帝都的食物,若真要让她一辈子喝马奶,吃羊肉,她觉得,亦是一桩可怕的事。寒晔结账时,跑来一个面生的小男孩,一把抓起钱袋就跑,可寒晔怎会放他走?“放开我!放开我!”
小男孩手腕被寒晔扼住,吃痛的叫唤。千如一看,这孩子有些面熟,她便问道:“为什么抢我们的钱?”
那孩子倔得很,死活不肯说。寒晔却塞了些银子到孩子手里:“赶紧回去吧,往后不要抢别人的东西,万一遇上坏人,可不会轻饶你。”
小男孩瞧了寒晔一眼,咬了咬唇,拿着银子跑开了。千如笑道:“我的夫君果真是个善良的好汉子。”
寒晔揽着她的肩,望着那孩子的背影,道:“剑宗不乏这样的孩子,为了生计,不得以才做这样的事,你师傅就曾经捡回了一个为葬养父而抢人钱财的孩子,如今也是条汉子了,方才那孩子本性并不坏,他的眼神不会撒谎。”
“师兄,你这口气,像极了老者。”
千如吐了吐舌头,挽着他的手臂,见他眉峰一耸,她便笑说,“我想我们的孩子了。”
寒晔道:“等梵音一死,我便去将孩子接回来,至于这战事,并不是我们该操心的。”
千如笑着点头,这一路上同认识的人告别,他们虽然只待了不足两个月,却已经容入到这个好客的部落里,尤其是将帐篷借给他们的阿妈,一听他们说要走,差点哭起来。阿妈原本有一个孩子,早些年随部落里的成年男子去狩猎,不幸被野狼咬死,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才会收留他们这两个外乡人,这一收留便是近两个月。“阿妈,你別难过,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千如心软,跟着难受起来,倒是寒晔,拍了拍阿妈的手,小声说了些什么,阿妈立马笑了起来,连连说“好”。说回来收拾东西,千如却发现其实没什么能收拾的,除了几件随身衣物,这儿的东西都是阿妈的,她也不能占为己有,最后只拿了一个陶制的小牛,这是阿妈送给她的,就当留个念想。千如从来都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管在哪里,有要有寒晔就行,可她实在放不下,每回被噩梦惊醒时,她都想杀了梵音。“舍不得离开吗?”
寒晔一边帮她收拾,一边问她。千如咬着牙,坚定地答道:“舍得,必须舍得。”
寒晔只望着她,不再多说什么,也许强行留下她,是自己太过自私,他自幼便截然一身,除了师傅和慕师叔给了他亲情,再无一人同他亲近。自从有了千如,他才有了家,有了孩子,如今她便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至于孩子们,与她比起来,远没有她来得重要,此番回去,便是要同梵音一决高下,让她置身险境,他着实无奈。可见她这般归心似箭,他不得不再一次关照:“回去之后,凡事都要与我同行,不能离开我半步,知道吗?”
千如撇了他一眼:“知道了,你怎的同我娘亲一样烦。”
寒晔嘴角一抽,敢情这丫头是嫌自己老了?千如回头看了看他,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好回过头来安抚他,可他这个人,若要安抚,单单说几句好听的,远远不够,非得要她拿出实际行动来,千如每一回惹他生气,便是要做好羊入虎口的准备。“师兄,这大白天的,叫人瞧见了,不...不好吧...”千如推了推将她禁锢在双臂之间的寒晔,可她话还没说完,居然真的被人瞧见了,阿妈正拿着一袋干粮进来,见了此情此景,冲他二人直笑,那慈祥的笑容,让千如好生窘迫,不得不将脸躲到寒晔身后,不让阿妈看到,可寒晔却笑了起来,还泰然地向阿妈道谢,这让她根本不知道将脸往哪儿搁。阿妈将干粮放在桌上,便道:“这些你们带着路上吃,听说你们要走,大伙要给你们送行,你们收拾好了,就去首领那,今晚有烤全羊。”
寒晔道:“好,多谢阿妈。”
千如也怯生生地笑了笑:“谢谢阿妈,我们收拾完了就去。”
阿妈前脚一走,寒晔后脚就笑得更为起劲,千如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愤愤地甩开了他的手,却被他牢牢地圈住了腰身,他的下颚抵在她的肩上,低语道:“今日暂且忘却所有事,唯有你我,可好?”
方才还有些羞愤,这会儿千如倒是心疼起来了,是她,让了无牵挂的他,在这尘世间有了这么多羁绊,这么多次命悬一线,她伸手抚上他的面庞,道:“好。”
寒晔绕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一同走去首领的住处,附近的几户牧民早已齐聚一堂,专门宰了一只羔羊,放在炭火上烤,等着为他们践行。千如前阵子一直在帐内静养,鲜少出门,就算出了门,也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场面,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围坐在烤全羊边,有说有笑地等着分到一碗美味的烤羊肉。感受着游牧民族独有的好客,千如心里突然有一些舍不得,这是她在帝都是不曾感受到的,在帝都,就连除夕夜都不曾这般热闹过。“姑娘,来同我们一起跳舞吧!”
草原的汉子生性豪放,一名约莫十七八岁,且面生得紧的小伙子拉起千如的手,就想带她去帐外,也不顾她是否已为人妻,更不顾她的夫君是不是正坐在一边,正虎视眈眈地瞧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