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气氛降至冰点。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前排的秦升频频看着后视镜,想要说些轻松的,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始终没找到机会。洛远易看着爸爸的脸色,再看看妈妈的脸色,他主动地摸了摸易之恒的手。易之恒无动于衷,像一个失去知觉的人。“爸爸,你不要生气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这样的,你罚我好了,罚我一个人就好。”
洛远易用蚊子那样小的声音哀求道。没人理他,他继续说:“我只是想我妈了,我很想很想见到她,所以才……”“好啦,”洛然把儿子拉过来,拍着他的背,笑着说:“他没有怪你。”
他怪的是你妈我,他心里恨的也是我,你带着他来,把我抓回去了,是他的大功臣,说不定还有奖励呢,怎么可能罚你。“是么?”
洛远易半信半疑。易之恒没有答复。他怎么能说自己心里也怪着孩子,要不是极其信任孟辰星,他怎么可能跟着姓孟的走。哪怕是孩子,也一样不可原谅。洛远易知道,这种情况下,再卖萌撒娇,只会遭到反噬。他也乖乖地坐着,抱紧了洛然,生怕又要母子分离。易之恒用眼角余光扫过这母子俩,心如刀割。他们是一个共同体,唯独将他排挤在外。到了家,姚雪仪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走,心提到了嗓子眼,听到动静,赶紧冲出来。“我的路易斯,奶奶的心肝,你终于是回来了啊。”
姚雪仪着急地迎上去,想要从洛然手里接过孩子。洛远易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抱紧了洛然的脖子:“我很爱很爱奶奶的,但我现在要跟妈妈在一起。”
姚雪仪狠狠地瞪洛然。“乖,你跟奶奶去玩一会儿,妈妈跟爸爸有话要说。”
洛然安慰着儿子,同时将他递给姚雪仪。“你们会吵架吗?”
洛远易问。“不会的。”
洛然说。“阿恒爸爸?”
洛远易要得到易之恒的回答,要得到他不会吵架的保证。易之恒没理他,自顾自走向了电梯。洛然一直在冲着孩子笑,让他放心。电梯门合上了,她的笑脸也彻底消失。两人回到房间。洛然说:“好好谈一谈吧。”
是时候有个了结了。“你有资格跟我谈话?”
易之恒问。“我有,”洛然说:“既然,过得那么辛苦,我们还是离……唔……”易之恒一把抱住她,将她闷进怀里,将她将要说出口的字,一并堵住。“不许你说那两个字,”他说:“你休想!”
他知道洛然是为了保护孟辰星才跟他回来,他知道如果有的选,洛然或许就不会选他。他什么都知道,可无论如何,也放不了手。他放开了洛然,扶着她的双肩,认认真真地说:“不要妄想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你……”洛然看着他,委屈得难以自拔,“你并不爱我,我一点也不觉得你爱我,你是难受的,我也是难受的,难道分开不是更好吗?”
“你错了,大错特错。”
易之恒看着她,缓缓道:“你是难受的,我是开心的,你越难受,我就越开心,我不会放你去跟别人逍遥自在。”
“我想我的孩子在一个健康的家庭里成长,有什么错么?”
洛然说:“你不爱我,你对我的控制,完全是畸形的,我不想我的孩子以后变成像你一样的变态。”
易之恒松开了手,果断的转身。他不要再听这些话。“看来你还没尝到苦头,永远学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
他背对着洛然,缓缓说着,眼泪一点点流下来。“我反省过了呢,我惟一的错,就是信了你的鬼话。”
洛然毅然决然道:“我这辈子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对你抱有幻想,我不该觉得你真的喜欢我,如果我不对你抱着不该有的幻想,我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我对自己说一千次一万次,你都是在做戏,不要当真,可我还是当真了,三年前我不该不自量力地爱你,现在更是不该,你永远高高在上,我永远是你脚下的泥团,终究是要被你踩碎的,这一切,完全是我作茧自缚,我认了,我知错了,我后悔了啊。”
易之恒的脚步怔住。她爱我。她以前是爱我的,现在也是。洛然大声地说:“我根本不是利用你去复仇,我是利用复仇,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爱你!我不能沉溺在你这儿,不能任由自己陷入对你的爱里,每一次,我以为自己要得到真爱的时候,你都会狠狠地打击我,我本来就自卑,我本来就是长得像姐姐才会被你看上,你一次一次,你不停地告诫我,我配不上你,你不可能真的爱我,这样的你,叫人很困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害怕当我真的依靠你时,你就会反过来给我一刀,就像当年那样。”
易之恒的后背有轻微幅度的晃动。但他始终没有转过身来看着洛然。洛然也不管他,继续说:“你知道么?当年我给你打那通电话的时候,我站在天台上,我预备跳下去的!!我当时已经活不下去了。我没有你那么坚强,我很脆弱,我很无助,我觉得全世界都抛弃我了,我只有你,我只能指望你,可你呢?你质疑我,你拒绝我,我站在鬼门关,想要让你拉我一把,但你却结结实实地推我进去。”
“你不是问我么?你问我,亲子鉴定做假,是不是为了要跟崔言过一辈子。”
洛然接着说。“你要是能回到当初那个晚上,看到他是怎么拼死把我拉上来的,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对他的死耿耿于怀。”
洛然说:“他救了我的命,三年多的时间里,他不求任何回报,一心一意地照顾我,把我的孩子当成自己的,没有半点看不起我,我这个被你嫌弃的女人,在你的嘴里下贱之极的女人,对他而言,像是珍宝一样!”
“不求回报?”
易之恒哑声说:“他得到你了,这不是回报?”
“他没有!”
洛然斩钉截铁道:“我跟崔言,干干净净,我跟任何人都干干净净,我只有被你弄脏了,我这辈子,都是被你给毁了,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我根本不可能接受别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一个好男人。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觉得自己欠了崔言,所以,我想用后半辈子来还他,不凑巧,你又出现了。”
她走近了易之恒,举起拳头,朝着他的后背擂去。“我快要彻底把你给忘了的时候,”洛然哭道:“你又出现了!你为什么出现!你究竟为什么要出来,无穷无尽地折磨人!”
易之恒像是铁板一样,挺直着背部,一点也感觉不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