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闻的万金油气味,带着令人回忆的年代气息,弥漫开来。董小莲的手指特别柔软,仿佛能抚平孟远背上的疼,也能抚平他前生所有的遗憾与疼痛。可惜,这种令人沉醉的美妙并未能持续多久,董小莲做贼似的,匆匆搽完便为他拉好了衣裳。“孟远,你买的糖葫芦还有麦芽糖,我很喜欢。谢谢你!”
董小莲很快已经转换了话题。昨晚孟远送去纯粮酒与面粉、麦乳精的同时,把用纸张包裹着的糖葫芦、麦芽糖也都一起带过去了的。“不过,你往后还是少给我买这些吃的。那些钱,都是你一个一个扎玩具扎出来的,辛苦钱来着,留着办正事要用的!”
她又补充说。“好啦,还没进门开始持家啦?知道你是个好媳妇!”
孟远戳戳她挺翘的鼻子,“花不了几个钱的,你喜欢吃就好。我现在制作的手速越来越快了,今天上午直接做出来二十只玩具。这效率,直接翻倍了。你是不知道,我拿到人民公园附近卖,半天都不到就卖掉六十只,简直太受欢迎了!”
“那你也不要太累!”
董小莲说着,从旁边的一只空桶中拿出两只东西来,“我画的,你看看。”
孟远这才留意到,原来她把亲手绘图的那两只鲁班鸟、鲁班蝶给带来了。孟远接过来细看,越看越是双眼放光。董小莲当真是个画画的好手,经她之手添画上去的飞鸟、蝴蝶翅膀,好看到叫人惊艳!相比之下,孟远对自己做的那些已经看不下去了。听到孟远的连声赞叹,小妮子的眉眼间也扬起一道神采来。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欣赏,那种甜丝丝的滋味,都快要胜过他昨晚送她的麦芽糖了。董小莲自己的衣服已经快要洗完,她不声不响拎起孟远家的衣服,直接帮着他洗了起来。“对了,昨天一早就听到马保明在大喇叭里向你道歉了。他们真伤着你爸妈了,不严重吧?”
董小莲关心地问起。“其实我爸妈没有受伤。虽然被扁担追打,但马保照人还没能打着,扁担就被我踢飞了。”
孟远对谁都可以警惕隐瞒,唯独都眼前的小妮子不需要,他直接告诉她道,“可马庆仁那几个混账儿子,气势汹汹找上门来,嚣张得不行!我就跟他们说,我妈受到惊吓摔倒,我爸被追打闪了腰。不叫他们出点血,还真以为大马村个个都是软柿子!”
“他们活该!”
董小莲同仇敌忾,恼恨说道。看样子,她还在为马保亮诬陷孟远偷手表的事而气愤不已。刚说完,她用手臂碰了碰孟远:“说着说着人就到了。你看那是谁来你家了?”
孟远抬眼一望,看见一个人衣服整齐,背着双手,官模官样的,唯独脸上却一脸的愁容,眉毛快拧成麻花了。可不正是马庆仁!“这是给我家送钱来了。”
孟远断言。无事不登三宝殿,马庆仁今天上孟家来,除了兑现赔钱一事,没别的可能了。衣服也洗差不多了,孟远与董小莲分开后,挑着洗好的衣服,快步回到了家里。不得不说,马庆仁比绝大多数村民都要富得多。二十张大团结,他还真在三天内就拿出来了。给钱的时候,他苦巴巴地诉着苦,说马保亮还在病床上躺着,需要大笔的钱。对于他的叫穷,孟远和父母只当没听见。“这两百,给我爸妈检查身体和治伤还不一定够呢,要不是看在同村份上,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孟远直接轰人,“要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马庆仁满脸都写着不甘,但暂时也不敢再与孟家起什么冲突,只好转身走了。孟远让父母把钱收好。他是真打算尽早带父母去县城或者市里的人民医院检查身体。前世,大概就在几年后,孟秋生肝癌发作去世。母亲吴月娥也精神失常,疯疯颠颠好几年然后离世。虽然说事情的诱因是源于董小莲一家惨死于马保亮之手,造成父亲愧疚郁闷,长年喝廉价的劣质酒解愁。母亲也是出于多方面因素的刺激而疯。但孟远担心的是,病魔的阴影或许早已在父母的身躯里潜伏!要是能够早检查发现苗头,也好早做防治。他可不想重复前世双亲离世的悲剧!马庆仁赔偿的这两百块,孟远没打算作为别的用途,而是正好拿来用于给父母检查身体。至于他迎娶董小莲的彩礼,他会靠自己的头脑与双手去赚取!“爸,后天你和妈能不能抽天时间出来?”
孟远当即问孟秋生。“有事?”
孟秋生问。“照我现在的速度,今明两天能做百来只的新货,后天就能挑去市里摆卖。我想真的带你们俩去市里边的人民医院检查一下。不是受没受伤的问题,是年纪渐渐大了,检查一下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万一发现什么小苗头能够早点防治,要是身体哪哪都好,至少也换个安心。”
“我和你妈没啥毛病,千万别花这冤枉钱!”
孟秋生本能地拒绝。这也难怪他,在这个连吃饱饭都还成问题的年代,叫农民把钱花在检查身体上,他们是很难接受的。“自己感觉不出的。您看,这二十年来,田里的农药用得特别猛,对肝是有严重伤害的。另外就是妈,这十年来都经常失眠。反正马庆仁赔的这两百块,除了花在你们身体上,我不打算作别的用途。”
孟远劝道。二十一世纪,常常有人怀念地说起,当年的农村多好,吃的用的一切都是绿色生态的。其实是大错特错了!说这些话的,多半是并不了解六七十年代的农村。恰恰相反,当年的农村是大量使用农药种庄稼的。而且那时候的农药大都是剧毒农药,对人体损害特别大。甚至于,一些村还出现了有人在喷洒农药过程中操作不当,直接中毒死亡的案例!直到后来,像“3911”、“1059”、“1065”之类的剧毒农药被渐渐停用,替代成了其他的低毒农药。听孟远这么一劝,孟秋生感觉到做做检查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但他没有答应后天就去:“这段时间你没法出工,我跟你妈得加紧多挣点工分。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去吧。”
孟远没再坚持,只要他们答应了就好,时间可以再定。反正他现在经常往城里跑,随时都可以带他们去。从现在起,他一定要拼尽自己的全力,阻止身边所有的悲剧发生,把前世一切的遗憾与沉痛,都设法扭转过来!孟远一家人在商量这些的同时,马庆仁父子们那边也丝毫并不平静。马庆仁一回到家,马保明兄弟几个就围拢上来:“两百块真给孟远家了?”
“不给还能怎么着?我是看出来了,孟远那个贼小子现在没那么好惹!”
马庆仁一脸都是肉痛,懊恼地说。原本是与儿子们计划好给孟远扣锅,让孟远坐牢并赔钱给马保亮治病,谁知老天爷故意跟他们马家作对,事情反转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反而倒赔两百!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恼火的事吗?如果说马庆仁是懊恼又无奈,他这几个儿子则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孟远生剥了吃他的肉!其中尤以饱餐了一顿路边粪的马保照最为气愤。他恨得直捣桌子:“叫他有命拿,没命花。看我不弄死他!”
马庆仁脸一沉,当即又要甩耳巴子了:“你们又想干什么?赔了两百还不够,你当我有多少钱能拿去赔!”
马保晖凑过来说:“爹,这次不一样!我们几个刚刚已经商量过了,计划周密点,不要明刀明枪地干。我们打算天快黑时,趁他一个人从城里回来走在山路上,用麻袋套住他照死里打!打完把他身上的钱抢跑,说起来那也是有人抢劫伤人,找不到我们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