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是迅速把自己的麦芽糖往箩筐中一收,同时还不忘拉了孟远一把:“不好!公安来抓咱们了!”
孟远猛抬头,果然见三名身着制服的公安大踏步向他走来。他又是惊讶又是纳闷。历史上的这一年,对个体户做生意的管制正在逐步放松。虽然还没有正式明文公布取消限制,但离取消的那一天也不远了!所以,公安虽然不支持,但也应该没管那么严了吧?难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错?正疑惑间,孟远注意到有一个身影,正悄悄从公安身边转身离开。孟远仅仅只瞅到他的一道背影,但即使这样,孟远还是产生了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那身衣服,那背影,还有走路的姿势,怎么那么像马保耀?联想到在车上曾看到马保耀进城走亲戚,孟远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马保耀这个狗东西居然尾随而来,然后特意向公安举报了他!他就说,平时都啥事没有,怎么今天公安就突然找上门来了!还真是不放过任何陷害他的机会啊!孟远暗暗握了握拳头,把马庆仁一家问候了个遍。此时,他就算想要应对,也没有时间和机会了。公安当真是雷霆出击,拔开人群,二话不说,掏出手铐,直接就往孟远手上铐去!三名公安,一人抓捕一个。眨眼之间,卖麦芽糖的肖志、卖糖葫芦的卢解放,连同孟远一起,全被公安控制住,扣上了手铐。另外三名做生意的小贩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才算是暂时逃脱,没有被一起捉住。“我们一不偷二不抢,抓我们干吗?”
肖志被反扣双手铐起来后,当即激烈挣扎着,叫嚷开来。与肖志一样,双手被反铐住的孟远此刻心中也是万分的不甘!这才是他第二次进城摆摊。一家人吃饱饭的希望、迎娶董小莲的希望,以及未来一家人富足幸福生活的希望,所有的希望才刚刚迈出第一步,难道就要走向破灭?冰凉的手铐在明白无误地提示他,接下来,他不仅无法再凭借自己的双手挣钱改变生活,而且直接将面临牢狱之灾。很可能,不少于三年!三年牢狱,对于自己父母,对于正一心等着他去娶的董小莲,都将是不敢去想象的沉重打击!唯一眉开眼笑的,只有马庆仁和他那几个混蛋儿子!孟远一脸的焦急与不甘,全都落入了马保耀的眼中。马保耀在即将走近孟远摊位的瞬间,为了避免被孟远认出而产生正面冲突,他按照父亲昨天的吩咐,一转身就悄悄溜走了。此刻的他正躲在几棵大树的后面,悠闲地欣赏着孟远被抓的狼狈情形!“孟远你个杂碎,得意吧!神气吧!现在怎么蔫得跟条死狗一样不吭声了?你倒是反抗啊,最好跟公安打起来,当场被公安揍瘫掉,比马保亮瘫得还厉害!”
“可惜我没有公社照相员的本事,没办法把孟远这副死相拍下来。要不然,拿回家给爸和保照他们看看,那就更解气了!看来只能靠我回家后一五一十向他们描述了。一定要讲详细点,让他们知道有多精彩!”
“这次孟远是真栽了!没被公社的公安抓走,却被城里抓了。还不照样逃不掉要关上三年五年!这叫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跟我们家作对,你是死路一条!”
“这么一件大功,爹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以前全家老觉得马保明、马保亮最聪明,主意多、会办事。现在他们总算明白了,我马保耀才是兄弟几个中间最深藏不露的!关键时刻,还是得我出马!”
片刻之间,躲在树后的马保耀已经上演了无数的内心戏。越想,越是心花怒放!被邰振控制住的孟远,虽然焦急万分,但他既没有尝试凭借前世的防身技巧反抗、逃跑,也没有像肖志那样怒气腾腾地大喊大叫,而是迅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把自己变得像个局外人那样旁观现场发生的一切,试着寻找哪怕是万分之一的生机。这时,卖糖葫芦的卢解放也开始挣扎起来,不过,他没有走肖志那样的强烈反抗路线,而是扭动着双手,一张脸苦巴巴的,眼泪一下就全出来了:“求求你们了,公安同志!我爸在生产队出工的时候因工致残,躺在床上等我的钱买救命药啊!光凭队里出工,家里实在挣不着看病钱。借也借不到钱,我们村穷,都吃了好几个月的野菜稀饭了!”
“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敢来城里摆摊做生意啊!”
卢解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把在场的很多看客都触动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很多工人其实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对农村抱有极大的同情!“是啊,怪可怜的,要是被抓了,家里老人不就等死吗?”
“我们都是自愿来买东西,又没损失什么。公安同志,要不就放过人家呗。”
围观市民中不少市民开始议论起来。邰副所长其实人蛮正直的,这也是他几个月来,都并没有干涉小摊小贩的原因之一。但这次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对群众的举报置之不理吧?!邰振清了清嗓子,向市民们高声说道:“人人都有难处,我知道。但这不是投机倒把的理由!政策不允许私自经商、投机倒把,这么多年来抓得有多严,相信市民同志们都是经历过的!今年以来,曾经销声匿迹的投机倒把行为又重新冒头,这不仅违背政策,同时也严重扰乱了人民群众的正常生活,引起了群众们的强烈愤慨。今天,我们就是因为接到群众的强烈反映,才赶来处理的!对于群众的呼声,我们不能装聋作哑。请市民朋友们理解配合!”
孟远冷静观察着围观市民们的反应,也冷静地听着邰副所长的解释。一个突破困局、寻求一线生机的办法,渐渐在头脑中成形,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