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陈铭再次抵达湘柳河畔。远远观望着乌衣舫,陈铭眼眸微缩。扶风的身影依旧停在原处,倚栏而坐,头上簪着小巧绒花,中间一支步摇,随着船下的水,在额前摇摇晃晃。不同与之前,她今日着一袭碧色交襟立裙,手中相配一把流萤小扇,却依旧不为尘世所扰,独自望向无尽水云边。陈铭提起手中的陌上春,风姿飒沓的向扶风走去。身后作寻常百姓打扮的何秩等人,也紧随其上,抹上了画舫。“扶风姑娘!”
一道清亮的声音带着如竹般的脆意,传入扶风耳中。扶风手中猫咪团扇忽然停下,转头看了过来,眸中仍旧冷冷清清,仿佛灼热的火焰也融不化。她停顿一瞬,才说道:“明公子。”
“几日不见,扶风姑娘还是这般清婉可人呐。”
“来,看看我带了什么过来。”
说着,陈铭径自坐到扶风身旁,将镌刻着一支玉兰花的酒坛提至二人眼前。精致的白色坛身,略带粉意的玉兰恰到好处的盛开坛口带着釉裂,如春日稍纵即逝的美好,带上丝丝惜春之意。这一番看来,倒是正合陌上春之意。“陌上春一坛,还请扶风姑娘共品。”
扶风肉眼可见的略过一丝惊喜,也不避讳,直接拉着陈铭的袖子靠近,旋即不知从何处变出两个酒盏来。“明公子果真有见识,这陌上春甚合我意。”
陈铭顺势就着扶风的手饮下一口酒,眸含桃花道:“果真不负美名,姑娘值得一试。”
扶风直接低头,在陈铭饮下的杯沿上呷了一口。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顺着喉管一路向下,绵绵软软,直入柔肠,让人通体生香。尝过一口,扶风转客为主,旋即拿过酒坛,将杯盏扔给了陈铭。“这般好酒,明公子肯共赏,实在是扶风之幸。”
陈铭但笑不言,揽着扶风的肩膀,两人靠坐在栏槛边。这般风流之姿,落在舫上众人眼中,正是俊男靓女,人间绝配。然而不多时,却见那绿衫女子脸颊陀红,双目怔怔的看向那如玉般的那字,抬头便要凑上去。周围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打算一观这白日春宫。哪知那锦袍公子却忽然黑了脸,将女子揽入怀中,警告似的眼神在周围巡视一圈,高呼一声;“来人呐,舫上最好的房间在哪?给本少寻最好的房间去!”
舫上小厮连忙应声而来,一见二人之姿,顿时了然。见陈铭穿着不凡,又是一脸富贵的模样,小厮立即将腰弯了百八十度,一脸谄媚道;“少爷,有呢,我们这么大的画舫,自然有最尊贵的房间,您随小的来便是。”
陈铭眉梢一挑,双眼一斜,又说道;“在哪?还不赶紧带路?”
“诶,三楼最东头的山云间,可是最豪华的房间了,小的这就带您去。”
陈铭刚刚扶起扶风的手顿时放下,脸上忽生戾气。“什么?在三楼?”
“你想累死小爷不成?”
小厮脸上笑意一僵,眼神落在陈铭的腕上,随即又笑着提议:“那不如小的帮您把这位姑娘抬上去?”
陈铭面上神色忽然一冷,将扶风放在一旁,指着小厮道:“你说什么?你敢觊觎扶风?”
“去,找你们管事来,船上怎么还有你这种下人?我一定要让你滚下去。”
小厮面上再也笑不出来,顿时一脸惊慌,跪着上前拉着陈铭衣袖道:“公子,我这是全然为您考虑,您可不能错怪小的啊。”
“小的好不容易才谋得一份差事,不能就这么丢了。”
陈铭却不依不饶,大声说道:“去,本少爷不想看见你,你们画舫是不是看不起本少爷?说了让你滚!管事的在哪?给本少爷滚过来!”
这般大的动静,立时吸引了大批人员关注,船上的管事发现后立即向此处走来,对陈铭百般劝慰。奈何陈铭今日的盘算便是让船上陷入混乱,好让何秩他们趁机下手,以防备那些臭和尚杀人灭口。所以即便管事的上来,陈铭依旧不依不饶,一副恶少的模样演的淋漓尽致。船上的人差不多都汇集到了此处。而船身上,何秩则带领众人四处散开搜寻。陈铭虽百般纠缠,但毕竟时间有限,这些小厮管事们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此处。然而不多时,陈铭眼角中,却见何秩重重摇了摇头。陈铭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容不得他多想,这些管事们见自己蛮不讲理,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陈铭眸色一身,手负在背后,转而对何秩挥手,显然是继续搜查的意思。紧接着,管事们耐心却忽然耗尽,指着陈铭骂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在这里装大爷?”
“给我把他押下去,真以为我们乌衣舫好惹的?”
说着便有两名小厮上前要将陈铭押起来。管事和其余小厮,则准备转身,各归各位。眼下正在搜寻的关键时刻,陈铭哪能轻易放他们离开,旋即一脚踹在小厮胸口,将人踹翻在地,大声吼道:“滚!你们这什么破画舫,供不起本少爷满意的房间就算了,还敢对本少动手!”
本准备离去的管事,顿时停了脚步,面色阴沉的看向陈铭,逐渐走近。陈铭心急如焚,只盼着何秩能早些找出他们的位置。但管事眼中的恶意,陈铭也看的一清二楚。他周身气势骇人,阴沉着脸,倒是比管事更可怕。管事瑟缩一下,旋即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来人,给我打!”
周遭不下百十名小厮们齐齐聚拢上前,,眼见着要将陈铭打成肉饼。恰在此时,众人身后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我看谁敢动手!”
众位乘客转头一看,纷纷退后,面有讪色。“曹家!是曹家的人来了!”
陈铭松了口子。来人陈铭见过,正是曹沐歌身边的一把手曹禺。他走上前来,对陈铭行礼道:“船上已经尽数控制,公子有话直接问就是。”
“来人,把管事的押过来。”
先前一脸戾色的管事,看见这一幕忽而双腿一软,朝着陈铭跪下。“曹副掌柜,饶命啊,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老实交代,你们船上那批家眷在何处?”
管事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支支吾吾道:“曹副掌柜,我不知您说的是谁啊。”
“我看你就是嘴硬,来人呐,给他试试加官进爵!”
一听加官进爵四字,管事面色忽然一阵惨白,连连叩首道:“别别别,我说,我说,是有这么一批人。”
“不过他们早些时候离开了,换了其他船,我们这乌衣舫不过是为了拖住你们。”
“换船?换往何处?”
“这小的也不知,周围的船这么多,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往晋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