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堂内堂外众人皆大为震惊。何秩反手以刀柄砍向墙壁。敷在外层的灰色墙粉簌簌掉落,果真露出里面的白银。旁边传来徐桥的阵阵笑声,“我半生经营,换此白银为宅,此生足矣,此生足矣,哈哈哈哈!”
徐桥边说边手舞足蹈,状若癫狂。何秩连忙示意一旁的侍卫,将他缚住。“带下去!”
狂笑声逐渐远去,留下陈铭双目沉沉看向墙壁。“太守府如此之大,远超寻常府邸,这府中留存的金银,只怕远超国库了,徐桥当真好手段,竟昧下这么多金银。”
何秩看着满满的金银,忍不住叹息。“沿海之地若是对外贸易,其中利润远远高于内陆,再加上他将沿海城池尽数控制盘剥,这么多金银,也在意料之中。”
“等这些城池解放,收归于朝廷,将来的朝廷,会远比现在富裕很多。”
说完,陈铭便走向书架,从中取下一册卷宗仔细查看。仅靠沿海这些渔民,绝对不会有这么多财富。按谢兴言所说,徐桥个人能力十分卓越,能将沿海之地发展的如此富饶,短短十几年积累下如此多财富,定是与外有所勾连。这些年来的往来卷宗之中,总该有些蛛丝马迹。“着人将府中所有金银收整,再将近些年来的卷宗呈上来。”
何秩立即吩咐下去,陈铭则抱着卷宗逐个查看。府中阵阵叮咚声传来,一阵灰尘飞扬,然而灰尘覆盖之下,乃是价值无数的金银。这一天的海威城,百姓们皆奔走相告。“太守府倒了!你们看了吗?里边全是金银,没想到府中的房子竟是以金银铸成。”
“真是可惜啊,白瞎了我们看了这么些年,要是早知道,便是上去扣一块砖也是好的。”
“不要你的小命了,忘了太守府的衙差大哥多厉害了,只要你敢碰上太守府,别说手指,怕是命都难保。”
“不管怎么说,这个万恶的太守,总算是有人能惩治他了。”
人们津津乐道,不止金银,还有徐桥近些年做过的恶事,桩桩件件,陈年旧账全部翻了出来。震惊于太守府金银的同时,也弹冠相庆,终于可以见到海威城的青天。不过陈铭却对这些毫无所知。他正快速翻阅着卷宗,从中寻找蛛丝马迹。手边三本卷宗被额外盛放,谢兴言歇息片刻便也前来,走上前来一同翻阅。“不知陛下是在找什么?”
“看看这几册卷宗你就知道了。”
谢兴言接过陈铭身旁的三册卷宗,只翻看几眼,便大为震惊。“陛下,这是徐桥与周围小国通商的记录!”
“甚至还有海外的几个小国,他们还签订了贸易契约。”
“这徐桥真是胆大妄为,未得陛下准许,竟私自签订契约,以我大夏之命,反为自己敛财。”
陈铭放下手中的卷宗,负手在房中走了两圈。“确是胆大妄为!”
“不过倒也算为我大夏做了件好事。”
“这些小国与沿海之间相互贸易,倒是免去了再重新与他们相谈,算是为之后开放港口做了个好开端。”
谢兴言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忍不住开口叹道:“确是如此,而且这边海运十分强盛,往来的物资运行几无损失,想那汪洋大海若想保证安全,必然需要强大的海运能力保证。”
“有这些基础在,待这边重新收归朝廷手中,定可以迅速发展起来。”
“不过朕总不能一直停留在此处,沿海油水这么大,很难保证官员没有贪腐,现今这些官员,大多在徐桥手下做事,定是不能再用。”
“一时之间,朕却要从何处找合适的人手来接管?”
陈铭站在书架旁,翻起另一册卷宗。谢兴言也陷入沉思之中,停顿片刻后提议道:“朝中倒是还有几名十分清廉的官员,不过他们现在各司其职,调过来还需要些时间。”
陈铭闻言却是摇头道:“就算来到此地,他们常年在内地,对港口运营之事并不熟悉,短时间之内,若无人带领,恐也难以上手。”
谢兴言沉默下来,摇头苦思。陈铭眉头微皱,暂时也未想到好的解决办法。再看向卷宗,除了相互往来的贸易之外,陈铭又发现额外记载的一些人名。卷宗上详细记载了他们的生平,以及所犯之事,而今竟还都关押在大牢之中。但其中迥异的一点是,这些人全是徐桥下辖的地方小官。羁押理由更是让人惊掉下巴。顶撞太守,不服管教,以下犯上等一系列基本不会出现在卷宗的事由,在此处齐聚,一眼便知尽是胡乱编造的罪名。恐怕这些都是受徐桥所害,又不能直接击杀的官员。陈铭将卷宗递交谢兴言,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便出了大堂,向大牢行去。大牢中众人分别羁押在不同地方。入目便见一众瘦削的身躯,形容与路边乞人别无二致,但身上不屈的气概,全远非乞人所有。眼见陈铭一众人接近,牢中顿时传来一阵喝骂声。“滚!又是徐桥那厮派来的人吧,本官绝不与你同流合污!”
“不要妄想从本官口中得到一句承认,不经朝廷同意,私自开放港口,这是大罪!”
“徐桥你放弃吧,有本事杀了本官,本官就算死也绝不答应。”
众人发髻凌乱,一个个早已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被折磨的变了模样,但仍然坚持着心中道义。陈铭身躯挺拔,心间闪过一丝欣慰。谢兴言看着这些人的惨状,忍不住潸然泪下。“来人,快开门!”
谢兴言花甲之年,亲自为众人开锁,将他们逐个放出大牢。陈铭一路向前,眼神忽然落在角落的牢房中。不同于众人的愤慨呐喊,他身影清癯,衣衫上鞭痕累累,独自立在角落中,以手作笔,在墙上化作笔墨山河。听到脚步靠近,他却未有一言。“你是何人?”
陈铭好奇之下询问出口。“徐桥派来的人怎越来越糊涂?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与白是也。”
此话一出,陈铭眸中闪起一样的光彩。林与白这个名字,刚刚在卷宗上看过。他为官清廉,治下清平,不肯与徐桥狼狈为奸,多次欲进京告发,却被抓回毒打拷问,仍旧初心不改。而今身陷囹圄,却毫无困窘之态,足见君子之心,历久弥坚。此人熟悉席间事务,又难得的清正,正是管理海威城的不二人选!“来人,带林大人下去,找医官好好诊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