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许府停下,叶言勋搀扶着许平月下了车,三人便朝着宅内走去,府中下人一路朝他们三人屈膝行礼,恍惚让叶言勋以为这里是侯府。靠近主屋,迎面便闻到饭厅处传来一股食物的香气,这让在贡院那狭窄的号舍中吃了十几天清汤寡水与干粮的叶言勋立即就有些忍耐不住。“知道你铁定饿了,全是为你备的,去吧,尽情吃。”
许平月拍拍他的手背笑道。叶言勋点点头,大步向前迈入饭厅,在摆满了饭菜的桌上坐下,抓起碗筷大快朵颐起来。清炖板鸭,鲍鱼三鲜,红烧狮子头……皆是叶言勋喜爱的菜色,他一番风卷残云,再放下筷子时,盘内已是所剩无几了。许府的丫鬟上前来带给他手帕与漱口水,便撤了桌上的东西,叶言勋漱了口,擦干净嘴,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起身去正厅寻安世侯与许平月。正厅里,安世侯与许平月在喝茶闲谈,见叶言勋进来,皆都放下手中茶盏,回头看他。叶言勋走到许平月面前,一拂衣摆,给许平月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娘,孩儿赶考前未能回来看望娘,是孩儿不孝。”
“你要专心备考,无暇顾及其他事,娘不怪你,”许平月将他扶起来,温言道:“而且,如今你不是到娘身边来了吗?今日能接到你,娘心中真是十分高兴。”
叶言勋也笑:“见到娘,孩儿也很高兴。”
许平月拉着他在身侧坐下,给他斟上一杯茶,道:“既然高兴,就莫急着回去,在这里陪娘多说会儿话。”
叶言勋笑着应了声“是”,许平月言语关心地问:“你在贡院中考了那么长时间,在里头待着可还习惯?时下虽已是秋日,但日头依旧毒辣,你身子没事吧?”
叶言勋摇了摇头,道:“娘放心,孩儿的身子骨没有那么差劲,这些苦且还能忍耐。”
“那就好。”
许平月笑说,“吃食呢?是由贡院统一提供吗?”
叶言勋说:“一日三餐是由贡院提供,但也可自己备些干粮,不过入贡院前,考生身上的一切物品都要经监考官仔细查验,确认没有问题后方能入内。”
“原来如此。”
许平月说,“倒是有趣。”
见许平月感兴趣,叶言勋便挑了几件考试时发生的事当作笑话讲给许平月听,当然,没敢提他发现叶迎柔在贡院中出现的事。看着眼前这副母慈子孝的场景,安世侯颇有触动,心中的某个念头愈发强烈起来。终有一日,他要让婉芙回到侯府,光明正大地与勋儿如今日这般相处的。相信那一日一定不远了。“你这挂饰倒是精巧,就是略微有些秀气。”
许平月看着被叶言勋挂在腰间的香丸,面上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是哪个女子送你的?”
叶言勋本在笑着,倏然被这话噎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知道许平月虽然嘴上不提,总对他与叶迎柔说她不在意,但他知道她对公孙瑗母女一直心存执念,她不希望他与公孙瑗走得太近,倘若知道了这东西是叶翩然送的,想必定会不高兴吧?为了转移话题,他问道:“娘,怎不见柔儿?她还未回来吗?”
许平月背对着安世侯,故而叶言勋清楚地看到了许平月脸上迟疑的神色。“柔儿带着十七出了京城不知去了何处,这些日子来一直不曾往家里送过消息。”
许平月道。带着十七出了京城?原来这丫头也并未对娘明说她的去处!柔儿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她知不知道乔庄混入乡试中等同于舞弊啊!叶言勋心中十分焦灼,却又怕被许平月看出不对,只得尽力维持脸上的笑容:“是吗,想来是她是回了一趟抚州了吧。”
不行,这事儿一定要尽快告诉爹,否则柔儿此次凶多吉少!屋外忽然传来下人的通报:“侯爷,夫人,外头有一个自称是四王爷府上的人来访,说是有东西要交给侯爷与夫人。”
四王爷府?四王爷的人怎么会知道此处?难道……他知道了安世侯与许平月的关系?安世侯面色大变,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青色布衣的男子被带到了前厅,那人看也不看许平月与叶言勋,只拱手朝安世侯行了个礼,道:“侯爷,我家王爷托我来给侯爷送一样东西。”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朝安世侯递去:“请侯爷过目。”
安世侯惊疑不定地接过纸,仔细看过上面内容后,露出一个极为震惊,甚至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信已带到,小人就此告辞。”
那人拱手道,转身就要离开,安世侯连忙叫住他,道:“且慢,这信王爷是何时交到你手上的?又是何时叫你来的?”
那人回身道:“信是刚刚写好的,也是刚刚才叫小人来的。”
安世侯尤自愣在那里,那人见安世侯不再出声挽留,便径自退了出去,离开了侯府。那人走后,察觉到不对劲的叶言勋起身问道:“爹,发生了何事?四王爷在信上说了什么?”
安世侯回过神来,面色极为复杂地说:“信不是王爷写的,而是柔儿写的。柔儿她……”许平月瞳孔一缩,握紧了椅子扶手,问道:“柔儿她怎么了?”
安世侯深呼吸一口气,道:“柔儿进了南平王府,做了南平王身边的……婢女。”
什么?怎会如此?她不是出城去了吗?“我们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是清白人家,她为何要去做奴婢伺候别人供人差使?”
许平月怒得十指发抖,“荣五,你给我滚出来!”
许平月话音方落,屋内倏然落入一个身穿深褐色的瘦小男子:“夫人,有何事吩咐。”
“把荣十七给我叫回来,我要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
荣五应道,纵身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许平月兀自恼怒,却没注意到安世侯与叶言勋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知四王爷将柔儿留在身边伺候到底有何用意?不论如何,他或许真当该上南平王府走一趟了。安世侯沉着脸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