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丞相府的书房内,两名浑身上下全湿透了的黑衣人摘下了头上的纱帽,将本来面目呈现在了师正寒面前。师正寒仔细打量着其中一人那张老态龙钟的脸,眉毛微微一扬,道:“我竟没想到,拦住我去路的人会是你,岳亲王。”
顶着一张老汉脸的岳亲王不自然地勾了勾嘴角,道:“右相好眼力。”
“天子北行秋猎,行祈福祭天之礼,所有封地上的亲王或是藩王都必须要北上随行。按理说,岳亲王此时应当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却不想王爷如此着急,竟先一步抵达了京城。”
师正寒缓缓说道,“不知岳亲王此时此刻找上师某,所为何事呢?”
“右相的洞察力永远都是那么敏锐。”
岳亲王说道,“自先皇在世以来,孤在朝中最欣赏的人,便是右相了。右相识时务,知进退,最擅分析局势,从中为自己挑选最有利的那一条路,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失败过,孤实在佩服。”
“岳亲王过奖,如此称赞,师某愧不敢当。”
师正寒不动声色地回道。“右相不必紧张,孤今日来,不过是想交个朋友罢了。”
岳亲王不顾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十分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师正寒眉头轻轻一皱,随后笑道:“岳亲王冒着被陛下发现的风险提前赶到京城,怕是不止想要与师某交个朋友吧?”
话已至此,再周旋下去也是无用,岳亲王索性道:“不错,孤今日来,的确不止是交朋友那么简单。”
师正寒给岳亲王倒了一杯热茶,道:“愿闻其详。”
岳亲王抿了一口热茶,缓缓地道:“右相自入朝以来,到如今已有二十七年了罢?二十七年了,右相虽坐上了丞相之位,但手上依然没握有什么真正的实权,你觉得……甘心吗?”
说完这番话,岳亲王抬起头来看向师正寒,他面上虽戴着一层人皮面具,但目光却是有如利箭,正中了师正寒的要害。但师正寒心思向来深沉,他不动声色地垂眸饮茶,随后笑道:“不论什么官职,不论身居何位,在朝为官一日,我心中为的便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岳亲王显然不相信他这番说辞,只是看着师正寒的双眼,道:“孤知道师丞相的秘密。这个秘密对皇兄甚至整个皇宫来说,都是惊天动地,无法容忍的存在。右相死死捂着它这么多年,就是不想要让世人知道,恐怕也不希望在这时候功归一篑吧?”
师正寒瞳孔一缩,不自觉地握紧了手,目光也冷了下来:“岳亲王,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呢?”
“孤知道右相一直暗中扶持着老四,对太子不屑一顾。别怪孤多嘴,右相这一次的选择,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岳亲王说道。“以孤对皇兄的了解,只要太子不犯下逆天而为的大错,不管他有多么无能,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必然是他,也必须是他。老四的确能干,但庶子终究还是庶子,永远都争不过嫡出的身份。孤劝他,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师正寒浅笑着道:“那么岳亲王的意思是?”
“皇兄年事已高,处理朝政早已力不从心。太子心性太过浮躁,又无驭下之能,祖辈打下的盛世江山,可不能断送在这里。右相,你可愿助孤一臂之力?”
岳亲王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像惊雷一样在师正寒耳边炸起。师正寒眼睛一眯,目光极为冰冷:“岳亲王这是想要谋逆?”
岳亲王道:“别说得这么难听,不是谋逆,是肃清朝堂,更新换代。”
师正寒道:“亲王怎就确信师某会助你?”
岳亲王道:“因为你身上的秘密。当然,孤并不是在威胁右相,孤不过只是对右相出了个好建议罢了,做不做是右相的事。”
他话音方落,师正寒立即便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向自己袭来,他握紧拳头坐在那里,阴晴不定地看着岳亲王,内心无比煎熬。他师正寒不是那样朝秦暮楚,背信弃义的人。他既选择了淳于靖,便有决不能放弃的理由。他也并不相信岳亲王手中会握有他的秘密,毕竟曾经知道的人,如今都已经下地狱了。但是他也赌不起,倘若岳亲王当真在皇帝面前把事情捅出去,他怕是连个全尸都不可能会留下,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到其他人……怎么办呢?“孤并非要右相此时就回答,孤这些日子就住在望江楼,待右相想清楚了,可随时到望江楼来找孤。”
说完,岳亲王又重新戴上那个纱帽,与另外那一名黑衣人起身走了出去。师正寒并未起身相送,而是紧锁着眉头坐在那里,直到天色渐晚,有丫鬟进入书房中点灯,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不行,他得出去一趟!——※※※——夜幕笼罩着京城那繁华而又恢弘的城池,经过一整日的忙碌,家家户户都忙着赶回家吃饭歇息,车水马龙的大街再无一人行走,显得异常的冷清。“咕——咕——”这时,一只灰色的鸽子穿过黑夜,跨过层叠交错的屋顶,最终来到了一处宅院,落在了一扇刷着朱红漆的门面前。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内打开,一双绣线精巧美丽的绣鞋从屋内迈了出来,走向了那只灰色信鸽。她抱起鸽子,检查了一番它身上的羽毛,确认没有异样后,才去翻找鸽子腿上的信筒。摘下信筒后,她便将鸽子重新放回了空中,转身回到房里,将信筒口凑到烛火边,一点一点融化上面的封蜡。封蜡消失后,信筒里的密函一倒就落入了她掌心里,她绽开信函,借着光仔细阅读密函。读完后,她那长着半脸伤疤的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季鸿波竟然没有禀告她,就擅自处理了荣华楼的事务,尤其是让荣华楼直接歇业去躲避风头,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伸手伸来一只手,将她手中的密函夺了过去。“看什么这么入迷,连本王说的话都听不进去么?”
淳于靖调侃道,也仔细看了看密函中的内容。看完后,他道:“荣华楼副楼主是谁?”
“他叫做季鸿波,我实在记不清当初我们是在哪里相遇的,只知道当时的他只剩下一口气,身上都是血,一动不动的,简直就像是死了一般……”叶迎柔轻叹一声,对淳于靖说起了自己当年是如何遇到季鸿波,又是把他救回来的事。淳于靖把玩着叶迎柔的头发,问道:“柔儿,你一个弱女子,当初为何要选择创建荣华楼这样的组织呢?”
“是因为……”叶迎柔正要说,房门外倏然传来轻叩门响的声音。“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淳于靖道:“进来。”
通报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凑到淳于靖耳边轻声耳语道:“王爷,右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