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刚才还低眉顺眼装斯文的高杰闻言一下就炸了,“满,满鞑子打来了?打到哪里了?是不是到山东了?”
高杰虽然是流寇出身,但是他在崇祯八年就加入官军了,早就被传染了恐满症,虽然症状还没到晚期,但是听见满鞑子打来了还是好一阵心惊肉跳。 他北上是来立功的,不是来送死的! 史可法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还没打到山东.....邸报上说鞑子在天津卫的大沽口吃了亏,被储君率领的克难新军击败,死伤两三千!光是首级就被砍了两千几百!”
“什么?”
高杰倒吸一口凉气,“两千几百颗脑袋?这也太狠了吧?”
“狠?”
史可法一下没听明白,愣愣地看着高杰。 “杀良冒功啊!”
高杰道,“两千几百个鞑子脑袋怎么割得下来?一定是杀良冒功的......这他N的也太凶了吧?一下杀了两千几百良民啊!”
史可法想了想,点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的......储君长在深宫,不知道军事,所以被吴襄、吴三辅父子蒙蔽了!”
“这可如何是好?”
高杰试探着问。 史可法明白高杰在试探自己,于是叹了口气道:“鞑子兵力鼎盛,非我朝能抗,为今之计,当然是和议为上,战守为下。不过战守的准备也不能不做! 高总镇,你是援剿总兵官,是中原诸镇之首,抗御虏贼之事,你要多做准备。”
高杰苦苦皱眉,“大司马,本镇的兵马名义上是三万,实际能用的不过数千人,又都是累败之兵,如何能同时抵御东虏和流贼?”
“兵不够就调啊!”
史可法摸着须髯,顿了顿,“本部堂准备北上兖州......并在兖州汇集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三镇,外加马士英、路振飞等二总督,一同北上勤王!高总镇,兖州现在是你的地盘,再过一阵子就是十万大军云集了,有不少准备要做吧? 另外,朝廷已经迁到了登州......通往登州的陆路也要尽快打通!只要打通了陆路,我等才能带兵去勤王迎驾!”
现在山东那一块儿非常混乱,大顺的力量已经退走了,但是明朝的统治也差不多崩溃了。只有登州府城、莱州府城,还有登州卫、灵山卫、威海卫、成山卫、靖海卫、大嵩卫、鳌山卫这几个卫城,目前还打着明朝的旗号。 而由登州通往南方的路陆交通,也已经中断了。所以朱慈烺发往南方的令旨、邸报、行文,都得由沈廷扬的沙船送往海州,然后再发送往各地。 因为海路完全掌握在忠于朱慈烺的沈廷扬手中,所以史可法这样的忠臣也很难和崇祯皇帝建立直接的联络,也就不知道崇祯皇帝的心思......万一不是太子要抢班夺权,是皇帝真心觉得太子英明神武,要提前让位呢? 史大忠臣不搞清楚的状况,也不敢胡乱勤王啊!要搞错了他就是乱臣贼子,要杀头的! “下官明白,”高杰眼珠子一转,已经明白史可法的意思了,“下官立即动身前往兖州。”
“儿啊,”史可法对自己的干儿子史德威道,“你带几个人,跟着高总镇的人一块儿去趟兖州,如果道路打通,就立即去趟登州。”
“孩儿遵命。”
派史德威北上登州并不是史可法临时起意,而是酝酿了好几日了。作为东林领袖和南直隶官场的首领,他必须摸清楚登州行在的情况,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匡扶君父,斥退逆子奸臣! ...... 登州水城南面,一大块平整的空地,现在已经变成了军人的海洋! 大队大队的战兵,都穿着红色的战袍,就是简简单单的红布长袍,里面还白布衣衫和棉布裤子,脚上再蹬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小腿还用棉布条一圈圈裹了绑腿。 一万多人穿得整齐,站在操场上,面前是身穿官服,脚蹬军靴的新军军官,远远看去就有了那么一点精锐军队的气度。和之前在天津卫,在大沽口时的样子,也有了一些不同。 抵达登州的克难新军,又经过了一轮改编了! 朱慈烺虽然不懂多少军事,但是也晓得排队枪毙的近代欧式军队什么的。之前在大沽口,他就把克难新军中师的前锋协往这方面调教,实战的效果居然是不错的! 装上套筒枪刺的火铳兵在对抗满洲骑兵冲击的时候,效果一点不比长枪兵差——在崇祯时期的明军之中,长枪兵的比例其实也不高,而且长枪的质量又普遍较差,往往很容易折断。 而刺刀火铳可以将肉搏兵器和投射兵器完全结合起来,等于全是“短矛兵”,也全是“火枪兵”。在交战过程中不需要更换武器,也不需要调整阵型。 只需要服从指挥进行列队、行军、射击和突击! 训练和指挥的难度,比之过去传统的打法,其实是大大降低了。 最低的要求,就如大沽口战役中郝摇旗麾下的火铳兵那样,列好队,把敌人放近了后,打一阵齐射,再集团冲锋即可。 虽然不见得每次都能取得理想的战绩(大沽口那样的战绩是存着偶然性的),但是交换比总不会太差。 所以朱慈烺抵达登州之后,就开始以中师前锋营为模板,训练更多的火铳协了。 根据他的设想,以后克难新军陆军之中,就应该以火铳兵为主力,以骑兵、炮兵为协同,再辅以工兵和辎重兵,形成一个准近代模式的陆军。 当然了,想法是很好的,不过现实也是很无奈的......首先是朱大太子的“近代陆军”没有足够的火铳,所以大部分的“火铳兵”还只能扛着长枪作为替代品。 其次是炮兵迟迟没有办法建立,因为没有可用的野战炮,也没有合格的炮手——朱慈烺从北京带出来的炮手和汤若望的那些弟子,并不是合格的野战炮兵。 最后,朱慈烺也没有合格的新式军官可用。无论是吴三辅、吴国勇、李若琏,还是流寇出身的郝摇旗和凤三,都不懂什么是“近代陆军”,朱慈烺自己也不懂。 所以他们现在就只能训练部队排横队、纵队、听从命令假装开火、假装用上了刺刀的火铳打肉搏等简单的战术。 除了以上这些,就是大量的体力训练和纪律整顿了! 一日两操是少不了的,时不时还要进行夜间训练。打军棍、关禁闭的处分天天都有,军棍是公开执行的,保管打到哭爹喊娘! 而朱慈烺每天都要在军营里面转上几个时辰,还会观看纪律执行。 今天也不例外,吴襄、曹友义、吴三辅,还有毕酒城都会簇拥在他身后。 一片哭爹喊娘声中,吴襄轻轻道:“千岁爷,是不是太严厉了?欲速则不达......” 朱慈烺头也不回的冷冷道:“不是本宫急于求成,而是鞑子逼得太紧啊......你以为他们会安于北方半壁江山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天下的财赋都在东南!单靠北直隶、山西这点地盘,是养不起一个大清国的!”
他顿了顿,又对吴三辅道:“等会吩咐挨揍兵丁的上官,一定要好生照看他们,要亲自替他们上药!”
吴三辅静静点头。 朱慈烺冷着脸转身离开,突然又转头吩咐:“今天在左师前锋协二营吃午饭,午饭后就发饷!”
军棍要打,伙食也得搞好了,军饷更不能克扣——要不然这军棍就把人心打散了,队伍也不会有凝聚力。 训练、装备和指挥水平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取得飞跃的,火铳、大炮得花时间采购,能够提升训练水平的洋将也得花时间去请。 现在能够迅速提升的,也只有军队的士气、纪律和凝聚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