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眉头皱着,给朱慈烺算了笔账,“千岁爷,一艘大鸟船最多也就装个两三千石稻米......安南、占城、水真腊的稻米再贱,运上船也得要四五钱银子一石吧?一船稻米的差价只有两三千两,如果扣掉水手的工钱和修补船只的开销,可就没多少了!”
朱慈烺笑了起来:“老泰山,你的账算得不对!”
怎么会不对?郑芝龙心说:我可会算账了!一年上几百万的账,我都不用数手指头的...... 朱慈烺心想:算账你能算过我?我的数学可好了,高考数学差一点拿满分的学霸就是我这样的......我过去算几百亿的账都不用数指头的! 而且去安南、占城、水真腊买稻米的生意根本不是你这样做的,这门生意赚钱的地方不是卖米,而是殖民! 据朱慈烺所知,殖民这事儿也是有赔有赚的。赔本殖民是为了占地盘——也可以看成是一笔长期的烧钱投资。 而赚钱的殖民又分两种,一种就是为了赚钱,比如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殖民就是为了获得一个和中国、日本贸易的据点。 而另一种则是财地双收,既要把钱赚了,还得把地盘给拿下。 现在大明内忧外患一大堆,手头可不宽裕,不可能赔本烧钱搞殖民,否则会亏死的。可同时大明的人口也多,和没多少人的荷兰又不一样,不能光想着钱不要地盘。所以得走财地双收的路子! 而财地双收,还是财在前,地在后的!关键就在于要首先找到一个可以“引流”的产业——哪怕少赚一点,或者不赚什么钱,也要把一定数量的人口从本土吸引去殖民地。 殖民地的人口上去了,才能进一步发展产业和城市,这样就能占领土地,并且取得丰厚的回报了。 而同占城和水真腊的稻米贸易虽然没有什么丰厚的利润,但是却可以做出很大的规模——这个时代湄公河三角洲的开发程度还很地,有大片的土地可以开垦,但同时也不是没有一点基础,有一座名为普利安哥的港口城市,就发展的非常不错。这座城市就是日后的西贡和胡志明市,现在还是水真腊王国的领土,不过却在二十多年前被赐予了一位嫁给水真腊国王的广南(安南的一个割据政权)阮主的女儿,因此就成了躲避郑阮之争的安南难民的乐土。 而安南难民在民族血统、生活习惯和语言文字上都和大明汉人相近,而且现在没有正式的安南国,只有大明的安南都统司! 也就是说,安南现在不真正的独立国家,而是依附明朝的一个土司政权——这事儿得从安南后黎朝的中衰和篡夺说起。安南的后黎朝在十六世纪初进入了所谓“中衰时代”,宗室自相残杀,权臣趁机崛起。其中一个叫莫登庸的权臣最后一手遮天,玩起了禅让篡国的把戏。 但是这次篡位没篡利索,后黎朝的另外两个权臣家族郑氏、阮氏不服莫氏篡位——他们自己也想篡啊!让莫登庸抢了先,所以就只好当黎朝的中兴忠臣,找了个黎朝远亲立为皇帝,和莫登庸对着干。而且他们还派人去北京向嘉靖皇帝求援,明朝是安南名义上的宗主啊!不能不管藩属国内的篡位事件吧? 所以嘉靖皇帝就派大军去讨伐莫登庸,莫登庸一看不对,郑阮两家的兵马他都摆不平,再加一明朝不就死定了?所以他就向明朝纳土归顺,要当明朝的忠臣。嘉靖皇帝一看安南莫名其妙回归了,当然就不打莫登庸了,封他当了安南都统使。 安南国就这样没有了! 可惜当了安南都统使的莫主还是打不过黎朝余孽,在1592时丢了国都升龙,余部逃往明朝。 复兴的黎朝随后又向大明称臣,请求恢复安南国号。但是却没有得到明朝的同意,只是把安南都统使的名号转给后黎朝。 可是安南国内的乱子并没有因为后黎中兴而结束,反而变得更加混乱。 因为后黎朝本身没有实力,是靠郑、阮二主的支持才中兴的。中兴之后,自然该郑阮二主来篡位了。可是大位只有一个,给谁来篡呢?所以两家就打起来了。与此同时,跑到明朝避难的莫氏又没凉透,在1600年一度复辟夺下了升龙。之后虽然没有守住,但却逃到了安南北方的高平州割据。 另外,还有一个在莫朝垮台过程中发挥了很大作用的武氏(武德恭)在1599年起兵作乱,自称隆平王,也在安南国北方割据了一块地盘。 所以小小的安南国都统司境内现在存在四个政权,对内打成了一锅粥,对外都得认大明朝这个“好爸爸”。 可就是这样一个安南,却还有余力欺负南边的占城国和水真腊——也不是郑阮莫武一块儿去欺负,仅仅是一个广南阮主就把占城和水真腊给压制了,这两个国家有多弱小,就可想而知了。 而立志当一个大殖民者的朱慈烺现在也很弱,安南国的四个“小主”都不一定能消灭掉。 可他又需要从海外输入粮食,同时获取耕地,以缓解国内的人地矛盾。所以就只能找上占城、水真腊这两个最弱的弱者欺负了......而且还不敢气势汹汹的派出大兵去灭国——因为大兵都要用来对付鞑子和李自成。所以就只能连哄带骗的去占占城国和水真腊的便宜。 朱慈烺看郑芝龙不明白,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老泰山,从安南、占城、水真腊购买稻米到泉州和上海贩卖的确赚不了多少,扣了成本兴许还不赚钱。但是你要知道,咱们如果出半两银子从安南、占城、水真腊买米,而大量购买,就一定会有人去那里开垦种植。 且不论安南如何,占城和水真腊两国都有大量荒地沃土可以开垦。而且这两国的国力都衰弱不堪,连一国四分的安南都能随便欺负他们,何况我大明天朝? 现在我天朝上国国内缺粮,借他们的沃土开垦种植,那也是他们的荣幸啊!而且我们也不白种他们的田,我们可以保护他们免遭安南阮家的吞并,对他们的王公而言,也是一件美事儿吧?”
郑芝龙还是不明白,这事儿对水真腊和占城的王也许是好事儿,可是对郑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朱慈烺接着又说:“水真腊和占城的稻米,是需要通过港口和商埠转运的。而这转运港口和商埠,当然可以弄成咱们的地盘了......这样咱们在水真腊和占城就有了可以持久存在的据点。水真腊和占城又在商船往来中华和南洋的贸易路线上。一旦有了咱们的据点,那么咱们的商船要去南洋,去暹罗就方便多了。你们郑家在海上的地盘,也能相应扩张一下。 而且水真腊和占城也有不少可以卖上钱的特产,比如象牙、犀角、乌木、沉香﹑黄蜡,还能种植甘蔗,生产蔗糖。只要咱们在那里有了据点,这些都可以成为咱们的生财之物。”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郑芝龙听着有点晕乎,明明是买卖稻米的生意,怎么就占了人家的地盘建立港口商埠,还要把人家的特产都占为己有了?这听着像是鞑子和西夷干的事情啊!我大明天朝应该是堂堂上国,怎么也干这种坑蒙拐骗欺负人的勾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