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再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遇上了一群喜欢死缠烂打,而且还特别能打的敌人! 从天聪八年六月十一日到今天,短短四天时间,黄台吉率领的军队已经打了一次突围战,两次后卫战,突破了三道封锁线,还接连四次击退了敌人的夜袭......虽然是“十战十捷”,但是每一次“胜利”,都会带走数百上千甚至几千八旗满洲和八旗蒙古的生命! 在那林城突围之战开始前,黄台吉手头的兵力至少有六万四五千人!而在突围的过程中,至少有两万人被他甩下或者突围过程中充当了炮灰。但是成功突出来的人数至少有三万余人,其中大部分还是满洲八旗和蒙古八旗的人马——这些人才是后金国真正的本钱,只要他们还在,后金的元气就没有大损。 可是在之后进行的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已经没有炮灰可以使用,满洲和蒙古的八旗兵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虽然一次损失个五百六百的,看着也不是特别多,但是九个五百六百加一块儿可就是五千多人了。 到了六月十五日中午,黄台吉命人再次统计人数的时候,还跟着他继续跑路的八旗劲旅,已经减少到了不足2万5千人。而且这些人已经连续行军作战几天几夜,就是铁打的金刚也熬不住啊!更何况这群八旗兵在向那林城进军的时候,就没带多少粮草,到了突围的时候,几乎是两手空空往北跑的......原本黄台吉还在老哈河边设了两个囤粮的营地,还留了少量的守军和运粮的包衣奴才(黄台吉这一路兵丁是7万,运粮包衣奴才还有个三四万),在正常情况下,哪怕有个三四千明军来袭,这些营地也能守住。 可眼下不是兵败如山倒吗? 黄台吉这个大汗都抬着棺材落荒而逃了,这些被黄台吉留下看守营地和囤粮的包衣奴才还能指望?才遭到洪承畴派出的千户骑兵(携带了3斤炮)的攻击,就弃了营地,烧了粮草,逃之夭夭了。 所以黄台吉的军队从六月十三日开始就断了粮! 当然了,才断了几天的粮,还不至于把黄台吉的八旗兵都饿死......八旗精锐都有马,至少一人双马,没有饭吃还能宰马吃肉! 可是人能吃马,马能吃谁呢?黄台吉的军队落荒而逃,一路上被明军围追堵截,根本没功夫去牧马。而且那帮八旗兵自己都没得吃,当然也拿不出精料去喂马,只能用鞭子强迫饿马没日没夜的跑。 跑着跑着,不少人就从骑兵跑成了步兵。八旗和蒙古的马甲都习惯骑马代步,所以他们都不怎么能走,让他们扛着几十斤的甲胄、器械、马肉,在明军的围追堵截下疾行了一两天,就没了精锐的样子,一个个看都落魄。不少人已经丢了行装和甲胄,只带着弓箭和刀枪还有保命的马肉干行军。 即便还有马可骑的,胯下的骏马也都变成了一步一摇晃的羸弱之马......根本冲不起来了。 如果再遇上大股的明军追兵、伏兵......黄台吉都不敢想了! “大汗,落马河到了!”
正在轿子上昏昏沉沉想心事的黄台吉耳边忽然想起了鳌拜的声音,鳌拜现在是前锋营的额真,手头还有一些有马能跑也能打的骑兵——前锋营对于黄台吉的军队来说太重要,所以得集中全力供着他们和它们。 也不知道是黄台吉的心思太重还是耳朵出了毛病,居然把鳌拜的话听成了“大汗落马”,当下就拧起眉头:“说什么呢?本汗怎么可能落马?”
鳌拜知道他听差了,在看看黄台吉现在这样,也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大汗,”鳌拜提高了一些嗓门,“落马河到了......前方十里外就是落马河!过了落马河,就是高州城......咱们在那里驻了1500蒙古兵,还囤积了不少粮食。”
“啊......”黄台吉的眼睛里面终于燃起了希望之火,“落马河要到了......对了,鳌拜啊,落马河的河水深不深?能过去吗?河对岸有没有南军?”
落马河是老哈河的支流,河水并不算深,有不少地方可以涉渡,而黄台吉的大军现在都这样了,后面还有追兵,也没功夫打造浮桥了。 如果不能涉渡,麻烦就大了! “大汗,奴才刚从落马河边过来,没有发现南军的伏兵。”
鳌拜道,“而且落马河的河水不深,很容易过去......奴才已经涉渡过来回了,还在河对岸留了几百前锋营的精锐。如果南军大队靠近,是瞒不过他们的。”
“那,那高州城呢?”
黄台吉问,“派人去联络了吗?”
“派了!”
鳌拜笑着,“奴才还找到几户牧民问了,高州城应该没有被南军打破!”
“太好了,真是佛祖保佑......”黄台吉吐了口气,对左右道,“快......快抬本汗过河!”
黄台吉最少喊不怕死,但是心里其实还是很怕的!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死撑着面子。现在眼看逃出升天了,当然害怕夜长梦多了。 跟着他的一群大小贝勒,也都伸着耳朵在听,一听大汗要马上过河,也都嚷嚷起来了。 “大汗,臣弟和您一起过河吧!”
“大汗,让奴才保护您过河!”
“大汗,老臣背着您过河......” 都是忠臣好兄弟啊!大金有他们,何愁大业不成功? 黄台吉感动的点点头,挥了挥不停颤抖的手,“过河......一起过河!现在就过河!”
“嗻!”
...... 落马河的水真的很浅......浅到了几乎要干涸的地步,看着挺宽的河道上,只有中间一段有水,其余地方都是干的。 不过黄台吉等人也没怀疑什么,这几年天气本就干旱,今年以来东北这旮旯也没下多少雨水,落马河干了也不奇怪。 “过河!”
黄台吉眯着眼睛看了看河对岸,发现鳌拜的前锋营白甲兵已经拉好了警戒线,看起来万无一失了,就大声下达了过河的命令。 跟在他身边,又管轿子,又管棺材的索尼听了命令,也大声道:“走起......抬大汗过河!”
“嗻!”
四个抬轿子的大块头包衣奴才应了一声,抬着轿子就往河里去了。 “巴克什,这棺材还要抬过河吗?”
索尼刚打算跟着一起过河,就听见耳边有人问了一句,回头一看,原来是抬棺材的张小旗。 “过,过河......”索尼一挥手。 这口棺材看着不错,也许能用上呢? “过河,过河啦!”
看着黄台吉带着棺材过了河,代善、阿巴泰、德格类、岳托、硕托、萨哈璘这些大小贝勒也没心思去管自己的部队,一个个都急吼吼的带着保护自己的白甲兵涌向落马河。 仿佛过了河,就能安全了! 这些贝勒爷还有他们带着的白甲兵都有马,现在飞马过河,速度很快,而张小旗他们抬棺过河,当然比较慢......而且走着走着,张小旗忽然发现脚下的水流变急,而且还在快速上涨!接着,他就听见“轰轰轰”的声音,从落马河的上游传来! 这声音像极了洪水来临时,浪花互相碰撞,后浪拍打前浪时发出的水流声! 索尼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大水,落马河发大水啦......快过河啊!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