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客人就来了。王涛搬了个马扎摆到了对面。“老板,擦鞋?”
来的是一个带着透明镜框的中年人,斯斯文文,头发油光,腰里还别着一部传呼机。“多少钱?”
“您瞅瞅我这有两种鞋油,这个是国产的,一毛一次,那个进口的,一块一次。”
王涛指了指麻布上的鞋油。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正面朝上,一个是背面超上。不同的是背面全是洋文字母。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亮晃晃的手表。“进口的这么贵?”
王涛挺直了腰,颇有底气地说道:“可不是嘛,谁叫人家质量好。”
“行吧,就用进口的吧。”
“好嘞!”
先用毛巾沾了一下清水,把皮鞋上的灰尘清理干净。“小伙子,你干这个一天能挣多少钱?”
“咳,挣啥钱,您是我的第一个顾客。”
眼睛男友善地笑了笑:“都是靠劳动挣钱,不容易。”
“是啊!”
王涛对眼镜男增添了不少好感,一边飞速地擦鞋,一边乐呵呵地念叨道:“好马配好鞍,好鞋配好油,老板,你今天必是鸿运当头哇!”
高大爷在一旁捂着嘴憋笑,身子一颤一颤的。轰隆!远处的矿口上传来一阵响声。行人四处乱窜。王涛手一抖,软毛刷掉落在地,矿难果然发生了!眼镜男蹭的一下站起身,吓得面如土色,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嘴里嘟囔着坏了,坏了。接着,魂不守舍地就要走。“喂,老板,你还没给钱呢!”
眼镜男从皮夹包里取出来十块钱,扔到鞋摊上,朝着办公楼的方向疾跑。夹钱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喂,找零不要了?”
王涛捡起钱,朝着阳光弹了弹。今天的天气是真好啊,阳光明媚。高大爷竖起了大拇指:“小涛子,真有你的!打小我就看着你的脑袋灵光。”
王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转向远处的矿口,心中的滋味五味杂陈。“高大爷,好像是矿难?”
王涛明知故问。“看样子好像是吧,不过我听说咱这里地质还算稳的。”
高大爷正在给缝纫机上油,头也没抬。“哦。”
王涛嘴唇咬得发白,眉头也皱成了一个川字。“小伙子,擦鞋多少钱?小伙子,小伙子?”
回过神来的王涛,带着职业的笑容:“你好啊老板,鞋油用国产的还是进口的?”
眼瞅着快到了中午,王涛吐了一口唾沫,点了点鞋盒里的钱。好家伙,不知不觉已经赚了十块钱,算上那个眼镜男的十块和一些毛票,就有二十一块钱六毛了。两管鞋油四块钱,这还只是用了十分之一不到。鞋刷、毛巾按两块钱算。扣去本钱,今天上午净赚十多块钱。要说挨着矿场西门的生意就是好,这一片除了擦鞋、修鞋、还有各种卖小商品、水果、衣服的摊位,还有一些路子比较野,干的不是什么见得着光的买卖。王涛锤了锤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拿出五块钱放到高大爷木箱里,这叫合伙经营。“小涛子,稳当点!”
高大爷在后面喊道。王涛在前面飞快地蹬着三轮,激荡起的尘土来车轮之间飞扬。“哎呀,高大爷,蹬坏了我再给您换一个!”
拐进了家属院,王涛婉言拒绝了高大爷要留下自己喝一杯的提议。“别急,等我给您介绍个老伴,您大婚那天我再喝!”
高大爷踹了一脚王涛:“才挣了多少钱就开始嘚瑟了。”
揣着兜里的票子,王涛三步两蹦走在街上。有钱了,而且是巨款!要知道,上阳县1989年的工资水平还处在以两位数计算的时代,在当时月收入能超过一百块钱的寥寥无几。该怎么花呢……按照以前,王涛没准又会叫上那几个“哥们”什么饭店、歌舞厅,录像厅潇洒一圈。经过了戏弄和背叛,王涛才明白家人才是唯一靠得住的人。上一世,父母省吃俭用将自己养大成人,还没来得及享福就离世了。每逢节日,王涛望着父母的遗像泪流满面,追悔莫及。这一世,一定要好好报答,让父母也能过上人人羡慕的日子!菜市场转悠了一圈,物价令人咋舌。一块六一斤的猪肉,给我割两斤!六毛钱一斤的大鲤鱼,给我来一条!贩子们第一次见到不讲价的傻子,个个脸上堆满了笑容。王涛提着东西噔噔噔上了楼梯。刚到二楼拐角,就听见楼道里的最八卦的几个人倚着墙七嘴八舌议论上了,好像还是还是关于矿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