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大床在他下去时恢复了原样,发出了微弱窸窣声,宋鸿吉急忙用手按住床面,胆战心惊地侧耳倾听女人的动静。保持着那个姿势,他好半天都不敢动弹,直到确定女人没被他吵醒以后才敢松手。被子里的女人已经被吵醒了,但她并没有起来和宋鸿吉当面对峙,而是选择装睡下去,避免了宋鸿吉的尴尬。脚底踩在光滑冰凉的地板上,离床上的人远了些,宋鸿吉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慌乱感减轻了些许。待看到地上一串凌乱纠结的衣物时,宋鸿吉脸上火辣辣的,他认命地蹲下来,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衣服从混合物里分离出来,轻手轻脚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一边胆战心惊地捡自己的衣服,宋鸿吉一边回头看看床上的情况,像做贼一样,生怕床上的女人突然醒了,坐起来给他说哈喽,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真的没脸见人了。幸好女人一直很配合,安安稳稳的睡着。捡到门口的时候,宋鸿吉脚下突然被女人的内衣带子绊了一下,趔趄着朝门上撞去,咚的一声,在寂静的套房内像石破天惊一样突兀。宋鸿吉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坐在地上倚着门,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床上的女人,敛气屏息的样子如临大敌,手里还紧紧的抱着自己好不容易分离出来的衣物。女人不负众望的动了一下,但她只是翻了个身,顺便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并没有睁开令宋鸿吉生畏的眼睛。宋鸿吉死死的盯着女人,直到眼睛发酸了了,女人确实没有再动了,他才松了口气。女人躺在床上,听见宋鸿吉再次动起来的声音,不禁觉得有些滑稽好笑。宋鸿吉抱着衣服蹑手蹑脚地跑进卫生间,轻轻地关上门,快速的把皱皱巴巴的衣服穿好。连掬了几捧冷水拍在脸上,宋鸿吉才觉得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减轻了不少,整个人都清爽起来。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宋鸿吉小心翼翼的拉开门,探出一个脑袋观察房间里的敌情,没有发现不对劲以后,赶紧从卫生间里溜出来,一溜烟的跑到房间门口,一手扶着门一手拧住门把手,悄无声息的闪了出去。门口传来一声微弱的咔嚓声,下一瞬,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女人睁开了装睡的眼睛。刚打开门,门口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把宋鸿吉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手惊慌地抓在门框上,待回过神来,他惊怒交加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男人,说道,“你谁呀?站在这里干嘛?”
男人回道,“我是男人,这是你的钱袋。”
“我的钱袋?”
宋鸿吉疑惑地问。男人把手里拿着的一个黑色钱袋举到宋鸿吉的眼前,说道,“昨天你喝醉了,钱袋掉在地上被我捡到了,喏,现在还你。”
宋鸿吉仔细的看了看,摇头说,“这不是我的钱袋,你找错人了。”
说完,他迈开脚步,打算离开这个倒霉又莫名其妙的地方。男人拦住他,说道,“怎么可能不是呢?我昨天亲眼看见这个钱袋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宋鸿吉拒道,“兄弟你真的找错人了,这不是我的,你再去找找别人吧,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我要走了。”
男人执着地拦在宋鸿吉面前,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怪呢?自己的钱袋都不要?”
说完,男人把钱袋往宋鸿吉怀里一扔,转身就走了。宋鸿吉接住往下滑的钱袋,抬头喊道,“唉,你这人……”此时哪里还看得到男人的身影,前面的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宋鸿吉莫名其妙的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钱袋自言自语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打开钱袋,叶天就看到里面满满的一叠纸钞,宋鸿吉自然知道这是安顺府境内可以使用的替代货币。查了一下里面的数目,宋鸿吉整个人都愣住了。足足三千两银子,自己十年的俸禄都没有这么多呀。这次宋鸿吉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之前的男人口口声声说这钱袋是自己的了,这肯定是范忠杰送给自己的钱财,房间里的那个女人,也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一想到昨晚梦幻般的经历,宋鸿吉又有了一种心驰神往的感觉,若是自己日后每天都能过那样的日子……宋鸿吉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者,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凌空真一脸焦急的盯着他。凌空几次想要去喊住宋鸿吉,可自己身边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似乎能看穿自己心里的想法,每一次都能抢先一步,用犀利的眼神阻止自己。一路跟随,最后凌空眼睁睁的看着宋鸿吉走进了宣慰使司衙门,看到这一幕,凌空不由长叹一声。男人冷冰冰的说道:“脚底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宋鸿吉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也没其他的办法,走吧,回去给皇上复命,宋鸿吉已经废了,不值得培养了。”
宋鸿吉显然不知道,叶天把他派入宣慰使司衙门,不单单是要他去监督地方事务,更是对他进行的一场考验。宋鸿吉这种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很容易收买拉拢,这一点范国焕知道,叶天自然也知道,宋鸿吉学习刻苦,很有天赋,叶天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这次就是要试探一下,看看宋鸿吉是否值得重点培养。显然,这一次考核,宋鸿吉没有达标,不,应该说他的成绩十分糟糕。酒楼里的美食,楚馆里的享乐,一个女人,一笔纸钞,就让宋鸿吉再度回到了宣慰使司衙门。凌空知道,在宋鸿吉踏入宣慰使司的那一刻,不仅仅是他的身体走进去,他的魂也跟着进去了,皇上不会花费心力去栽培一个大贪官的,宋鸿吉的前途,没有了。自己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的好兄弟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意志消沉的凌空有气无力的走在街上,跟在他身边的暗探显然很理解凌空此时的心情,竟然也没催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