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总觉得萧小姐从商场回来以后心情便不大好,虽然神色如常,但眉心总笼罩着一股子愁郁。她笨嘴拙舌,也不知该如何开解,只仔细照顾着林晖,倒也为萧祁雪省了不少清静。去到书房,她处理了一会儿英国总部发回的信息,键盘鼠标嗒嗒作响,她的心也跟着一直静不下来。席晓的话像咒语一般,在她耳边萦绕不绝,萧祁雪烦闷地敲下最后一个字,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沉思。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事,可只有席晔一个人承认的席太太,她能接受吗?时针滴滴答答地走着,萧祁雪心中天人交战,半晌,她抿了抿嘴唇,低咒一声,“当然不能!真是太憋屈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可不是来窝窝囊囊被男人养在外面的。席晓张口闭口他们家,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祖上几代都从军,不过就是出了一个首长嘛……好吧,就现实而言,确实比她了不起很多。她的思绪在无尽的夜色中开始混乱,极需一个能来为她捋清思路的人,然而此时此刻那个人却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唉,这是多么无奈而痛苦的一件事啊。拨出手中的电话,又是意料之中的无法接通,萧祁雪瘪了瘪嘴,所有的思念都转化成了口中的碎碎念。“小姐,小晖睡着了,您也早点休息。”
“嗯……”萧祁雪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腊月见状,知趣地掩上门。“诶,等等。”
“你们聂老大最近在做什么?”
腊月闻言惊讶地反问,“老大去美国了啊,一星期之前,怎么您不知道吗?”
美国……萧祁雪眨了眨眼睛,脑子像上了发条的齿轮,开始飞速转动,熟悉的一帧帧画面在眼前快速闪现,了然,着急,担忧,后悔……萧祁雪心潮迭起,只恨自己为什么又信了席晔。带上聂余那个莽夫能谈什么正经生意?!说到美国,萧祁雪不知道的是,席晔带上的莽夫可不止聂余,还有以慕白为首的一行拿枪扛炮的糙汉子。席晔走的那一天,也曾犹豫再三是否要将他们计划的一切全部告诉萧祁雪,但他最终选择了沉默。谁都知道坦诚是消除误会最好的办法,但只有爱过的人才知道,在你浴血冲锋的日子里,最大的愿望也仅仅是牵挂着的那个她能安然入睡而已。可能爱就是一次次欲言又止。——“喏,你家大宝贝又给你打电话了,怎么着也接一个吧。”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慕白将手中的电话扔给对面的男人,眼中满满都是嫌弃。他实在不能接受,席晔这样冷硬的男人手机里能存有“宝贝”这样一个备注,他也实在想象不出萧祁雪那丫头到底有哪里长得像宝贝……初次接受慕老大的吐槽时,席晔仅朝他扔了个白眼。单身狗已经够可怜了,他又何必再去伤害他。说回此刻,和一群男人朝夕相处大半个月的席总如今也与单身狗差不了多少,尤其他现在还不敢接某人的电话。“不接。”
冷冷地扔下两个字,他便不再多言,眼神专注地凝视着身前的电脑屏幕,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反射出道道冷光。大半月的时间不见,那位风华绝代的男子仍然清隽不改,只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虚弱了不少。慕白不解,“这么久了,你不怕她担心?”
“接了更担心。”
席晔的眉心微微蹙起,短短五个字,却似乎让他感到痛苦至极。从前富有磁性的嗓音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沙哑粗砺的声线。慕白长叹一口气,沉着脸问,“你吃药了吗?”
“不管用,告诉他们加紧研制新药。”
“不管用?这群废物!”
慕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悦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他们什么谈判!直接翻脸又怎样?不过是多耗费点儿时间。”
席晔按键的手一顿,抬头冷冷地看了慕白一眼,慕白被他眼中的寒光盯得心中一窒,更加气紧。席晔起身走到宽大的LED屏幕前,上面显示的是英国,美国和意大利三国所有的贸易连线。他的目光在复杂的线路上快速划过,睿智而深沉,“你我都很清楚,多耗费的不止是时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杀人。”
席晔背对着他,高大瘦削的身躯被LED屏打下的白光笼罩,挺直的脊背即使病重也不曾有丝毫的弯曲。走上黑道是无奈之举,但他从没忘记过自小接受的作为军人后代的信念,那是扎根在内心最深处的正义与坚持,虽然他此后做过的所有事再与正义无关。慕白嗤笑一声,他不认同席晔的谈判计划,但作为往昔最强的对手和如今的战友,他的心里对他始终存有一份敬畏。“还好,那些老家伙都是些外强中干的主,大概还有两个星期就可以收线了。”
“不行,速度太慢了。”
“还慢?!”
“最多一个星期,我必须回国。”
“大哥,那是在黑道立足数百年的黑手党啊,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乌合之众,你不要这么……”慕白被席晔冷眼一撇,“不切实际”这四个字便梗在喉咙,不吐不快,又说不出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主张用战斗解决这件事吗?”
慕白轻哼一声,“不想死太多兄弟。”
席晔点头又摇头,“这是其一,其二是不值得。”
他喝了口水,继续道:“慕白,你要搞清楚,我们做这一切,和黑手党本身是没有实际关系的,只是为了对付,那个人。”
“这个谈判,难在如何瓦解他们二者之间的利益关系和让高傲的黑手党长老低头,从而放弃对那个人的支持,并不是真的要斗个你死我活。”
慕白皱眉,不解地笑了笑,“让混黑道的人低头,不就是用枪用拳头吗?”
席晔被他堵得一窒,无奈地斜了他一眼,这个智商……是怎么混成老大的。他不知道的是,两人自幼成长环境不同,慕白从小孤身闯荡,凡事都习惯了用武力来解决,他的智计往往适用于黑吃黑。“按照我原本定下的计划,将你英国的人马集结往中东,我再分别请他们的大长老和执法长老吃顿晚饭……”“你还要去吃饭?!你不要命了!”
慕白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席晔眉毛微挑,“不然,你去也可以。”
“我不去。”
“呵,你怕什么,不过就是喝点毒药而已。”
不过就是……喝点毒药……而已?想到那个走哪儿都带着蛇的执法长老,慕白不舒服的搓了搓,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