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山外,疾风狂啸,把视野吹成模糊的轮廓。我和符三通顶着风进入须弥山内,来到一处洞穴口。穿过冗长的甬道时,我发现右边的墙壁上,有五道极长的豁口,像是手指深陷进石壁里,抓裂留下的痕迹。还未到石门前,就听见石门后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来者何人,所谓何事?”
符三通瞧了我一眼,然后对着石门说:“日昼城城主符三通,特来求见前辈。”
石门内回了两个字,“不见!”
符三通尴尬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身旁有一位王脉拥有者。”
“哦?”
石门内传来惊讶的声色,接着石门自动打开了。我和符三通缓步走进石室内,脱下笠帽。一位蓬头垢面,邋遢无比的人,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光从石洞上方的壁口折在他的面容上,倦容刻进了他沧桑的皱纹之中。“看来牧王已死。”
漆雕子奉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双瞳里遮掩睥睨之色。“子奉前辈,晚辈段干殃云。”
我恭敬的说道。“你便是此次叆华王位的竞争者之一?”
“是的。”
“来见我所谓何事?”
“晚辈想请子奉前辈出山,助我成王。”
漆雕子奉大笑一声,缓缓站起来身,走到我和符三通面前。他看了一眼符三通,然后问我:“曾经我也能成为王,可牧千彧那卑鄙之人,夺我王脉,毁我一生。我为何要助你?”
“前辈自囚于此多年,也想重归人世吧。”
符三通说道。漆雕子奉冷眼瞪了一下符三通,符三通就不作声了。我也是一时语塞,思虑了一番,我沉吟道:“因为子奉前辈有未了之愿。”
“哦?何以看得出?”
“因牧千彧生夺硬抢,无法完成夙愿。所以前辈固步于此,经年惆怅。倘若前辈能助我,可以偿夙愿。”
漆雕子奉转过身,坐回到石台上,良久问我。“你觉得你可以成为叆华王吗?”
我回道:“殃云志在必得。”
“好,我可以助你。”
漆雕子奉一答应,符三通露出欣喜之色,便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他转过目光,对漆雕子奉说:“子奉前辈,那我们何时可以动身?”
漆雕子奉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挠着凌乱的长发,像是在挠虱子。挠完后,问我:“现在是何局势?”
“天魂王脉和地魂王脉都还有一人未现身,命魂还有一人。除此之外,此次叆华王之争还多了三个生魂王脉。”
我理了理,把当前局势简要道出。“哦?”
漆雕子奉对于新增的生魂王脉感到颇为讶异。一会儿,他再问:“死了几个?”
“四个。”
我回答。一旁的符三通插话进来,他说:“我知道一个天魂王脉的下落。拥有王脉者也如子奉前辈一样,是一位暗杀刺客。”
漆雕子奉抬起头来,眸中泓流涌过,使得双眸顿时清澈起来。“你是说他在荆棘谷?”
符三通点头的瞬间,我才明白过来,为何他先要找上漆雕子奉。荆棘谷是一个刺客聚集的地方,里面隐藏数万位暗杀高手。一般的人,绝不会贸然前去。其中凶险,可见一斑。出山后,我们在离须弥山不远的一家驿站,停留了一日。漆雕子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凌乱的长发也修整了一番。他走到跟前,看着我的双眼,然后说:“我看你并不像是一个瞽者。”
一旁喝茶的符三通也放下手中的茶碗,盯着我,等我开口。“两位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摇头一笑,解开裹布,露出双瞳。符三通看到我的双瞳后,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惊声道:“照心瞳!”
漆雕子奉倒位淡定,他的表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说话。他问我,“你是如何得来的?”
我重新裹上,简单言道:“机缘巧合之下。”
符三通欣喜,“殃云有照心瞳,一定能成为叆华的王。”
漆雕子奉摆了摆手,把目光凑近来,问我:“你可知照心瞳的真正用意?”
我摇头,表示并不明其理,反问他,“莫非前辈知晓?”
漆雕子奉摇头,“不知不知。”
虽有些失望,但我也未放于心上,对他们说:“实不相瞒,即使我双眼缠布,我也能看见二位,包括四周方圆的景象。”
符三通十分惊讶,与漆雕子奉相视了一眼。言道:“照心瞳竟有此等神奇赋能!”
他顿了一下,眉头微皱,继续开口道:“假若有刺客,你岂不是一眼看穿?”
漆雕子奉瞥了符三通一眼,然后说:“隐于暗者,的确可一眼看穿。但刺客最让人畏惧的并不是隐藏能力,是刺杀手段的诡变莫测。”
“子奉前辈说的没错,我能看见,但并一定能看穿。”
漆雕子奉点了点头,然后对我和符三通说。“明日一早动身。”
竖日清晨,我们依旧策马蓑衣,前往荆棘谷。到荆棘谷外后,我们被一位酒栈的小二拦住了。漆雕子奉对我们说,“下马。”
符三通看我,我看符三通,都一脸的疑惑。下了马后,我们三人围坐一桌,店小二拿了一壶酒出来,给我们一人倒了一碗。笑着说道“慢用!”
漆雕子奉拿起酒碗,大饮了一口,并催促我们。“喝啊!”
符三通好奇的问,“为何突然在此喝酒……”“你们不渴吗?”
我和符三通木讷地摇头,漆雕子奉无奈,继续催促道:“赶紧喝,这是进荆棘谷的规矩。”
“什么规矩?”
“酒过穿肠,生死有命。”
我和符三通皆是怔住了,这荆棘谷还有这样的规矩。喝完一壶后,小二来到我们桌前,笑着说:“三位客观,酒可好?”
我们点点头,随后起身。小二又说道:“那三位慢走。”
接着,我们上了马,符三通问漆雕子奉。“子奉前辈,这小二怎么不向我们要钱?”
“不要钱,你堂堂一城之主,怎连这个也不知。”
符三通撇了撇嘴,尴尬的看了看我,看他僵硬的面孔,甚是好笑。荆棘谷之大,令我和符三通感到极为诧异。它分为东谷、南谷、北谷,每一块区域内都有一座小城,而且每个域都有一个谷主,管理谷城。西边则是悬崖峭壁,十分陡峻,所以西边无人居住。荆棘谷,就像一个隐藏在叆华大地的刺客王国,不少商客在谷内经商。“当年,我也是出自荆棘谷。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扬名。”
漆雕子奉站在一块巨石上,俯瞰着眼下的一切。“一个山谷内竟有这番天地,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符三通说。“的确。”
我赞同道。“但谷内刺客超万人,我们何以确定谁有王之灵脉呢?”
符三通露出迷茫的神色,我侧过脸去,问他:“难道你不知具体是何人?”
符三通摇了摇头,然后对我说:“我只是奉千珏王爵的命令,而且她也不知具体是谁。”
“如此是有些困难了,先入谷再说吧。”
一旁临风而立的漆雕子奉插话道。我们进入的是北谷,北谷是最小的一个谷城,居住人数不超两千人。虽说人少,但不分暗杀者的等级。往往最不起眼的,也有可能是极为厉害的角色。北谷谷城和谷外的市井街巷无异,只是占地缩小十几倍。我们找个地方落了脚,就开始商议如何寻出天魂王脉。我和符三通说的对策,漆雕子奉都没有采纳,他说。“荆棘谷内并非外面的世界,这里可是四面藏刀。”
我问漆雕子奉,“那前辈打算如何将他引出?”
正当我和符三通期待他的回答时,漆雕子奉只是淡淡的喝了一口茶。“我也没有计划,走一步看一步。”
我和符三通面面相觑,也就未作声。漆雕子奉喊了掌柜过来,然后问他:“掌柜的,如今荆棘谷内谁最出名?”
“客观您不知道?”
掌柜奇怪的看着我们,开口问道。漆雕子奉拿掉笠帽,慢慢说道:“我们是谷外人,所以不大清楚。”
“名声籍甚的是东谷的褚卫,南谷的古也。我们北谷也有一个,不过比起褚卫和古也来说就弱很多,他叫左翀。”
掌柜开口见心,一一道出。他顿了一下,欲言又止,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放低声音说:“但有传言褚卫和左翀在一次交手的时候,褚卫差点被刺杀。”
我和符三通向掌柜轻轻点头,然后我问:“褚卫曾说倘若有人背后议论,他便会立刻将口舌之人杀掉。现在细数起来,被他杀掉的,不下十个了。”
符三通应和着掌柜,向他竖了竖拇指,表示敬佩掌柜冒生命危险的行为。符三通把声音压的很低,他说:“是君子,则心存傥荡。是小人,则听不得流言蜚语。”
“说明褚卫心里有鬼。”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