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郊外,薛平一脚踏空,立即心知不妙,心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只差没喊出从岛国爱情动作电影中学到的那句经典“雅蠛蝶”,“砰”地一声闷响,剧痛袭来,他感觉自己摔倒了井底的某块硬物上,还好……还活着。缓了缓,薛平开始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呼救或自救,却突然感觉到有一团物事紧紧裹住自己全身,意识明明是清醒的,全身却不听使唤,如同梦魇“鬼上身”,接着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薛平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迷梦,梦中星空浩瀚、光影流转、时光飞逝……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经过了一阵天摇地动,薛平这才悠悠醒转,感觉浑身使不上劲,几乎不能动弹分毫。他十分费劲地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炽热的阳光立即灼痛了他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刺眼的光线,薛平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映入眼帘的全是惨黄单调的、绵延不见尽头的沙子,而且仿佛身在蒸笼里一般,怎一个“热”字了得!简直,简直比东京还热……要是他能叫出声来,一定会吼一嗓子:“尼玛啊——!哥在夜里喝醉了,一脚踏空,怎么到了这里?!”
这时,薛平的双脚突然被一团沉甸甸的物事撞得一歪,接着是小腿、大腿、肚子、胸膛,不断有重物抛到自己身上,重物似乎,似乎是一蓬蓬滚烫的沙土。薛平突然明白了什么,开始心急如焚:我草,有人要把自己活埋!该死的,现在自己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连睁大双眼都困难……“该死的,哪个二百五,瞎了眼啊!老子没死!”
薛平没空思考自己怎么到了这里,心里拼命咒骂那个往自己身上盖沙子的家伙。可气可恼的是,这家伙长啥样子,自己都看不到。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正在被活埋的薛平,心中在呐喊,在咆哮:停手!停手!自己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了!一大团阴影向自己的头脸罩来,遮住了大部分刺眼的日光。薛平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有一万个无可奈何,可还是只能赶紧闭上仅能睁开一条缝的双眼。“阿嚏!”
兴许是吸入了不少沙尘,几乎陷入绝望的薛平鼻腔奇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天无绝人之路啊!更神奇的是,随着这个救命的喷嚏打出,薛平感觉到一股生命的活力重新注入失控的身体,头颈、身躯、手脚渐渐有了力气。“这位小哥!对不起、对不起!老汉糊涂了!你还活着啊!”
一个声音立即响起,忙不迭地道歉。薛平摆动脑袋,抖落头脸上的大部分沙尘,看到一个身影快步来到自己身边,扶着他的后背,让他坐了起来。“奇哉怪也,那个煞神被轰得尸骨无存,你居然还活着?不对呀,老汉细细检查过,你当时气息全无啊……”这人不停地小声自言自语。薛平这才看清,来人是一名头发白多黑少、至少年过六旬的老汉,身穿一套脏兮兮的粗布衣服,式样很是老土是其次,关键是腥臭味十分刺鼻。“咦?!我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这不是……”薛平抓住罩在上半身那宽大的衣襟,再次大吃一惊,脑海中闪过一些古装剧的镜头——自己十有八九穿的就是古代兵丁的号衣。他不知道,自己“莅临”这个时空之时,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不仅一无所有,而且一丝不挂……原来,薛老头深知,如果不是那诡异的球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虽然仍对陡生的变异大惑不解,球内之人又惨遭“裸死”,自己好歹要将这家伙埋了。棺材别想了,也没有破席子裹身,给他弄一身衣服还是可以的。嗯,薛老头记得一个追杀他的大头兵就倒在东边一点。果不其然,这恶贼埋得比较浅,还露出一只爪子在外面。那可怜的娃儿,头颅、尸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却不知埋到了哪里。在义子倒下去的地方,方圆二十丈、地下一丈,薛老头手脚并用,翻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受伤不轻的他终于累得瘫倒在地,不停地喘着粗气,喉咙里一甜,“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一定是刚才那股强劲的气浪,裹挟着大量的黄沙,不知把小薛的尸身卷到哪里了。”
想到义子凄惨的身世,在世十几年没过几天安稳、快乐的日子,老汉突然觉得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他悲从中来,自我安慰道:“这埋骨之所很特别,我都找不到,更甭提那些想拿人头换钱财、换官爵的恶贼了!”
此时,薛平木头一般坐在沙地上,一副天然呆的模样,脑中却纷乱如麻,好半天才理清了一点“头绪”:“难道这是拍古装戏,我是群众演员?难怪身边这位衣着、相貌,连说话都怪怪的,原来是在模拟古代情境?只是我,我扮演‘路人甲’的资格都没有,被导演安排扮演死尸?”
薛平扭头四处张望,但见大漠茫茫,遍地的黄沙从脚边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他心中一紧,道:“不对呀!导演在哪?剧组在哪?怎么只有我和另外一个老头两个人?我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掉进了坑里,怎么醒来是这般场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里堵得慌,简直烦闷欲呕吐,虽然心头有一千个、一万个疑问要弄清楚,可张开嘴巴半天,只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嘶哑声音。老汉见薛平难受,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给他灌了两口水,低声叹道:“原来是个哑巴……年纪轻轻,怪可怜的。”
薛平闻言,忍不住心头火起,一个念头倏然击中了他:“太诡异了,怎么就稀里糊涂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保险起见,将错就错,先别开口、别开口,就装哑巴!”
一个高大的沙丘,硬生生变成一个大坑,海量黄沙冲天而起,将方圆几百米内的死尸、零散物件尽数掩埋,所以薛平几乎看不到不久前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幕留下的痕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薛老头皱了皱眉,突然开口道。他猛地想到,除了死鬼楼翰外,还有好几股势力对自己虎视眈眈。于是,他顾不得许多,匆匆辨别了一下方向,扶着从天而降的后生离开了。薛平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乖乖地听从老头的安排。他心里琢磨着:万事离开此地再说,前因后果、千头万绪,一路上慢慢梳理吧。薛老头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更何况这个来得莫名其妙的小子,还算得上有恩于他。离开前,薛老头扭头深深、深深地凝视了这地方一眼,似乎要将此地刻在心里。薛平惊异地发现,缓过来之后,自己似乎有了使不完的力气,起先几十丈是老汉扶他走,不久之后却是他“拖”着受伤的老汉一路小跑,后来干脆将虚弱的老汉背在背上,还能毫不费力地健步如飞。如果说薛平今天一日十惊,毫不夸张。薛老头特意指挥薛平绕了一个圈子,避开了毙命的一人一马,找到了楼翰、独眼等几人留下一处沙丘下的四匹健马。薛平以前去内蒙旅游时骑过两次马,不过只是骑上去走了一段路,前面还有专人牵着。以前那匹马身不高,黄黄瘦瘦的,而眼前的这四匹,匹匹身高腿长,毛色光亮,还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剽悍之气。薛平来了兴致,绕着几匹马上下打量,很快有了发现:四匹马“跟传说中的赤兔马一样,都是阉马”。每匹马身后都挂着大小不等的马囊,打开一瞧,银两、衣物、绳索、干粮、饮水、伤药、备用短刃,甚至小型手弩一样不少。老汉二话不说,骑上一匹健马,带上一匹驰出老远,不经意间一扭头,后面居然没人。他立即圈转马头,匆匆折返,有了新发现——在那沙丘下,那来历诡秘的傻小子正死命拽着一匹大马的辔头,一人一马已经较劲多时。看来,嫩头青只有一把子力气,骑马都不会!不多时,两人合乘一骑,带上三匹马,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刚才还没有一丝风的大沙漠起风了,越刮越大,人和马的足印很快就被风沙掩埋……两人走后不久,短短一个时辰内,就来了三波服色各异的人,人数从几人到十几人不等,骑马的、骑骆驼的、光凭两条腿飞掠奔驰的,都有。他们中的不少人围着突兀形成的沙坑查看了良久,试图找出一些端倪,还从附近的沙土里挖出一具被扒光的男尸。最先到来的一波五名黑衣人,找到一些痕迹,追踪了下去;后面来的两拨人一照面,二话不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拔出兵刃相互砍杀起来,似乎将接到的任务抛诸脑后了。薛平不知道,自己“驾临”这个时空的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修为境界再高一两个层次,薛老头也不可能完全搞清来龙去脉。光球无声无息来袭的那一刻,神游境的楼翰感知到,这是到目前为止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大凶险,于是将毕生修为催动到极致,试图击退妖异的光球。两股巨力硬刚正面,于是给了薛老头一个稍纵即逝的逃出生天的机会。薛老头成功了,封侯在望的楼翰却最终完全为他人做嫁!其实,不仅刚跨入“神游物外”的楼翰会败阵,如果换一个跻身更高境界“逍遥天地”的家伙,来全力格挡,面对外星文明如此之高科技,也会身死道消的。只是不会死得如此之惨,至少不会尸骨无存。如果能修炼到最高境界“天人合一”,对上外星高科技光球,生死胜负——只有天知道。楼翰用毕生功力猛击光球,一部分真力不可避免地透过能量即将耗尽的外罩,渗透进时空穿梭乘员薛平的体内。如果是平时,虽然身体健康,却毫无采气、练气基础的薛平必然爆体而亡,只是光球内先进的生命维持系统挽救了他。这套智慧系统能在凶险万分的时空穿梭中维持乘员的生命,受到绝顶高手内劲攻击时,自然也无惧。反正严格按照指令抵达了目的地,系统于是调动最后残存的能量,一面维持乘员薛平的生命,一面与外力抗争。在这种最先进的科技与最古老的功法全力PK之下,产生了两种结果,外部结果,自然是恐怖的大爆炸,整个球体在爆炸后如冰雪消融一般无影无踪;内部结果,是一股力量决意摧毁,另一股力量矢志维护,所以乘员捡了大便宜,乘员肉身在两者拼斗的极短时间内,全身上下被彻底涤荡了一遍。当然,这也能解释为何薛老头发现薛平时,光球没了,连薛平全身的衣服都不翼而飞,而此人却留得性命。如果楼翰的修为更强,能与光球相抗更长时间,肉身就能被多涤荡几次,薛平的受到的好处自然更大,说不定能直接成为光有强大内劲、几乎不懂招式的“百人敌”,甚至直接跨过武道“上四境”那高不可攀的门槛——可惜万事都没有如果。在外星高科技的“护法”下,顶尖高手楼翰的大部分修为灌注到了薛平的体内,一小半在无形中打熬了他的筋骨和肉身,一大半则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储存了起来,有待开发。只是这个储存不是永久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每年减少一半,四五年之后便会荡然无存。而这些情况不仅薛平一无所知,老薛头也暂时没有丝毫察觉,着实是一切的一切在是太凑巧,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