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北郊。一身难民装扮的聂无匆匆来报:“统领,望海城南火光冲天,似乎是贼军的粮草被付之一炬!”
“哦?!是么?!”
坐在一块大石上思忖战局的聂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火速集合所有兄弟,我有要事,要快!”
“聂无听令!你带领八十名兄弟火速绕道赶到城南着火点左近,先探清情况,如果有此事,纵火烧粮者多半是友非敌,宜火速取得联络。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贼军援军死拼,你们可见机行事,协助纵火者乱敌军心,在林中多树旗帜火把,以作疑兵之计!“得令!”
聂无兴奋道,“大哥,你呢?”
聂飞故作高深:“我自有安排,你快去,别搞砸了!”
城外某营地。焦齐贤一路小跑进大帐,刻意压低的语声都抑制不住兴奋:“大哥,大哥!喜从天降!望海城东南火光烛天,我们的粮草,不不,武威的粮草被付之一炬!”
张一刀大喜道:“哦!?消息确切么?”
焦齐贤摸了摸上唇的两撇鼠须,得意洋洋:“千真万确!你到外面登高一望,情况一清二楚嘛!”
顿了顿,焦齐贤揶揄道:“说来好笑,武威连劳什子“虎卫军”都派出去攻城了,一心想让战神之名名副其实。现在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自顾不暇,我们来一把浑水摸鱼?”
张一刀拍了拍腰间缠金丝镶宝石的刀鞘,狞笑道:“宝帐啊宝帐,一定要等着俺张一刀!”
二人明白,咸鱼翻身、一锤定音的良机终于到了!天道宗聚草屯粮之地。望着眼前的冲天大火,感受着令人窒息的热浪,须发皆白的林任道眼眶湿润,内心起伏不定:“粮草已被付之一炬,马匹也被赶去冲击贼人后方,贼军后院起火,必定军心大乱,我老头子也许只能做到这一点了!你们一定要抓住良机稳固城池啊!白白送掉这几百条人命,老夫于心何忍?如若不择手段,老夫与那十恶不赦的贼人何异?”
“阿忠、小黑、林也,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兰儿啊!如果兰儿有个三长两短,老夫,老夫只有一死谢罪了!”
“大海!”
没来由愣了一会神,林任道不再犹豫,冲入纷乱的人群找到杨大海,吩咐道,“这火贼人扑不灭了!只是药效快过了,得立即按照原计划行动!”
“好嘞!”
气喘吁吁的杨大海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熊熊大火,不无惋惜地道,“大好的粮食物资,全都一把火烧了,可惜了啊……”神情稍一放松,杨大海顿觉中了一箭的屁股瓣痛不可当,连忙强自忍耐,唯恐让人笑话。“你啊!妇人之仁!”
林任道的声音斩钉截铁,“粮草留给强盗,帮助他们对付自己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林也说过的这句话又被林任道搬了出来。“老头子真够狠啊!”
杨大海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磨蹭什么!”
耳力一向不错的林任道正色道,“按计划行事,要快!”
幸存的四十三名喝了药的汉子躺了一地。这些人过半带伤,个个面色惨白如纸,汗透重衣,如同大病了一场。杨大海迅速清点出五十来名尚可一战的汉子,牵过来一批四散的战马,指着精疲力竭的同伴们,吩咐道:“两两搭配共乘一骑,一人照顾一人,连夜奔回林家村修养,路上不得耽搁!剩下的人跟我走,负责殿后!”
杨大福喝下了双份的“神水”,冲锋陷阵时一马当先威猛无比,此时却瘫软无力,如同烂泥一般。杨大海和一名汉子合力将傻乎乎的兄弟扶上马鞍桥,汉子也麻利地飞身上马。大海便狠狠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呼喝一声:“走!”
撤回密林中的林任道与高大全碰头,提议道:“高里正,下一步,老夫认为应该如此这般……”高大全一边倾听,一边不住点头,又补充了几句。麾下人马大举攻上城头的好消息,让武威满面红光、踌躇满志。不料,粮草重地被人端了。他连忙抽调人手前去救援,却因为火势太猛,救无可救!“一群饭桶!八百兵力,就是八百头蠢猪!”
武威怒不可遏,抓起案上的盖碗,狠狠砸向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家伙。杯子正中报讯之人的头顶。顿时,华姓小头目华歌头破血流,都不敢用手擦拭,只得任其流淌。他跪伏在地下,浑身战栗,讲话磕磕巴巴:“启禀法王,敌人,敌人十分奸诈,突然袭击……一波、一波又一波……”“到底来了多少人?”
武威面沉似水,一脸肃杀。“万、万人以上!”
一想到武威的酷烈手段,华歌也想有学有样,跟着其他守卫趁乱一哄而散,可他全家都被裹挟到望海城下,一旦武威迁怒下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来了,成为仅有的几名跑回来报告惨败消息的小头目。“敌人越多,罪责越小吧!”
头都不敢抬的华歌心里打着小九九:“当时敌人的确是来了一批又一批,黑咕隆咚的,谁知道又多少人啊!”
“拉出去,砍了!”
武威沉声喝到。两名身材高大的亲兵应声而入,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往外拖。“法王饶命啊!法王饶命!小人一向忠心耿耿,小人句句属实啊……”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戛然而止。“报——!”
传令兵冲入前线临时帅帐,禀报军情:“东南方密林中火把众多,人声嘈杂,恐有大量伏兵,何飞龙将军未敢轻举妄动,请法王示下!”
“报——!启禀法王,北面驻地起火,有人趁火作乱!抓回来协助攻城的贱民,逃散十之七八!”
“报——!大帅,因后援不继,望海城头口子被堵上,攻入城中的勇士悉数战死!请大帅定夺!”
各种坏消息接踵而至,一向战无不胜的武威目瞪口呆、心乱如麻。“大帅!大事不妙!”
这时,神色慌张的贾大军师贾仁德也踉踉跄跄跑进来,边跑边嚷嚷:“大帅,张一刀反了!这天杀的,带领旧部抢了我们的宝帐!”
“什么!?”
武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蹦三尺高,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哐啷”一声,桌案被他掀翻了。周围的将领和侍卫见状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群窝囊废!饭桶!”
武威面目扭曲、声嘶力竭咒骂着,唾沫星子喷了贾大军师一脸。他朝空中信手一抓,寒光一闪,两丈外的一名侍卫的腰刀出鞘,径直飞入他的掌中。威武飞起一脚,碍眼碍事的桌案打着旋冲天而起,冲破帐篷顶,飞得不知去向,凛冽的夜风顿时灌了进来。他二话不说,反手握刀,杀气腾腾地冲入夜幕中,几十名亲兵立即紧随其后——看来他不顾身有禁制,要亲自出手了!贾仁德走出营帐,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唾沫星子,还皱着眉头将手掌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作呕吐状……“自己早点出手,不是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好了——叫你装!”
贾仁德腹谤不已,“哗啦”一声打开双面绣象牙骨折扇,在呼啸的寒风中扇啊扇……夜风一吹,武威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点,心里打起鼓来:“得力手下都派出去了,此时身边竟无人可用!如今四处起火,到底先去料理那件?”
以“指挥若定”自诩的战神开始举棋不定。突然,武威心中一个念头不可遏止:“狗贼张一刀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从老子口中夺食!老子最恨叛徒!”
武威猛地顿住脚步,大声道:“兄弟们,一起去砍了张一刀那贼死鸟!那厮的财物,全赏给大家!”
“砍了叛徒!”
“威武!”
“必胜!”
一听任务简单、赏赐丰厚,众亲兵气势高涨,紧跟着武威的步伐,杀气冲天。蓦地,一名不速之客似乎凭空出现,一言不发挡住去路。来人身材颀长,头戴斗笠,一身道袍大袖飘飘,面目隐在斗笠的阴影中。杀声四起、火光冲天、烟尘滚滚……已乱成一锅粥的战场不似人间,却有一个家伙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拦在往返各城的必经之路上,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你他妈找死!”
“滚开!”
两名亲兵小队长见状,对视一眼,一齐拔刀前冲,为他们的大帅肃清道路。两人均有“准百人敌”的实力,使出了七八分修为,用厚实的气劲牢牢锁住这名不速之客,一人从上往下斜劈,一人自下而上反撩。不远处的冲天大火,也不能完全遮盖两道璀璨的刀芒!而那挡路的家伙,居然还是一动不动。“吓傻了吧,叫你装大爷,去死!”
“说什么‘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呸!”
两名高手心里讪笑不已。眼见两人近身,来人不紧不慢将左手衣袖一挥,两道璀璨的刀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同时惨呼一声,身子倒飞数丈远,口中鲜血狂喷,烂泥一般瘫痪在地。两名虎卫军中一流好手,竟不是来人一合之敌,简直不堪一击!强大的气劲竟然使得不甚在意的武威也是胸口微微一滞!武威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足够果决,刚才在路上强行解开了身上三道禁制中的两道,否则今晚难逃此劫!”
又有四名亲兵悍不畏死,纷纷拔出佩刀,作势冲上前去,做掉来人。“好一个凝心境武夫!”
武威冷哼一声,喝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都给我退下!”
夜风劲吹,明灭不定的火光,照耀在他同样阴晴不定的紫黑脸膛上。众亲兵依言退到武威身后,一个个昂首挺胸,目光灼灼,大有兴奋之色。两名“上四境”高手的生死搏杀真不多见,不容错过。眼前这名不知深浅的家伙,又是一块助涨武威王赫赫声名的垫脚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