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也三人前脚刚走进饭馆,木炎和阿忠后脚便到,两人还各自背着个巨型麻袋,鼓鼓囊囊的。一边吃着晚饭,几人一边谈论着白天发生的事,老成持重的阿忠当即拍板,今晚务必收拾停当,明早立即出城。林也和杨小黑近期经历了不少生死搏杀,颇有些心得,可也积攒了不少疑惑,一直没有高手从旁指点,只能瞎琢磨。晚饭后机会难得,他们便抓紧时间向阿忠讨教武功招数,加之卫猛子也痴迷武道,四人说着、比划着,一直到深夜都意犹未尽。清晨,薄雾蒙蒙。望海城以东三里处,六骑从一辆马车旁飞驰而过。都驰过好几丈远,一名武官模样的家伙突然“咦”了一声,猛地勒住马,回头盯着马车看了好几眼,这才圈转马头,快马加鞭追上队伍。六骑自然是回都城复命的汪公公、梁武官一伙,出城的马车上安坐着的,就是林也、杨小黑等四人。幸运的是,留下来继续照顾孤儿寡母的阿忠,坚持让赶车活儿略显粗糙的木炎赶马车,这才没有被认出来。六骑走远,车厢内的三人听木炎一说,这才有些后怕。要真是冤家路窄,双方少不得大打出手,甚至生死相搏,还得连累好心帮忙的衙门捕快。为保险起见,依旧充当车把式的木炎碎碎念:“为什么那家伙要勒马回头,还一连看了好几眼?难道他目光如炬,有穿透力,觉得车厢里坐着他想楱的三个愣头青?”
杨小黑道:“真有可能,是直觉吧……不对,你才愣头青呢!”
卫猛子苦笑着摇摇头。林大掌鞭笑道:“我猜啊,是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太过神骏,这才引起那武官的好奇。现在他们也走远了,还是我来赶车吧!小木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如果累坏了,六嫂是不会与我善罢甘休的……”木炎毫不示弱,反击道:“林也,你等着!回村里我就到里正家走一趟,将你这些日子对里正夫人的思慕之情一一诉说!”
林也忙道:“别别,别啊,我投降!”
小黑趁机起哄,四人一车,一路上好不热闹。一行人生怕从后面赶上跑到前头的六骑,多生事端,于是放缓车速。临近中午,天空阴沉沉的,不知从哪传来一阵阵乌鸦的啼叫声。马车驶入一段山路,离林家村尚有很长一段路。刚翻过一个山坳,木炎听得林也口吐一个拖音“吁——”,马车顿时止住,于是拨开车帘,探出头问道:“林大掌鞭,车怎么停了?”
林也扬起右手,轻声道:“噤声!似乎有情况,你们听!”
众人仔细一听,远方果有急促的马蹄声、此起彼伏的呼喝声隐隐传来。木炎率先跳下马车,又细听了片刻,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沉声道:“附近的本分村民不会如此放浪形骸,这伙人要么兵,要么匪!直觉告诉我,似乎来者不善!”
林也皱眉道:“小心无大错。快!我们先把马车赶到偏僻处藏起来。”
几人刚刚将马车赶到附近的小树林藏匿稳妥,十来骑从他们不远处的道上呼啸而过,扬起阵阵烟尘。“还果真是一伙强盗啊!”
卫猛子悄悄从树后探出头,轻声道。木炎凑近他耳边,小声问道:“何以见得?”
前者道:“你没看见吗,头马背上横放着一名妙龄女子,显然是刚刚掳掠来的。”
杨小黑咬牙切齿道:“这伙没人性的畜生!要不,我们替天行道?”
他用目光询问众人的意思,同时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手势。“不要轻举妄动!”
林也沉声道,“对方十一人十一马,我们四人,几乎没有胜算!冒得道理可讲!”
小黑白了林也一眼,怒道:“贪生怕死的家伙……”林也笑道:“我们想见义勇为,也赶不上啊!这叫有心杀贼,无力……”卫猛子走近,拍了拍正在怄气的两人的肩膀,手指前方道:“你们快看!那伙人在那边的山脚下停下了,似乎在歇脚。”
得,立即被打脸!“我过去探探情况!”
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最好打抱不平的小黑猫下腰,借着地形、树木等掩护,悄悄潜了过去。其他三人只得或暗叹一声,或苦笑摇头,不得不悄无声息地尾随。一个小山头,杂草丛生的灌木丛边缘,悄无声息地依次探出四颗脑袋。顺着四人的目光,只见一条处于枯水期的小河蜿蜒流淌,十来名佩刀、持矛、提斧的汉子在河畔或坐或卧,或随意走动。这伙人的坐骑在一旁悠闲地啃着枯草,或干脆小跑几步,将头伸进小河中饮水。林也等人眼尖,看到一匹雄壮的黄骠马,马鞍后赫然挂着一个血糊糊人头,兀自怒目圆睁,断颈处的血污已经凝结,呈现出怵目惊心的暗黑色。四人悄悄缩回脖子,一齐钻到稍远处的林子深处,围成一个圈蹲下。“我们发动突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小黑压低声音,恶狠狠道:“这群强盗,就应该见一个杀一个!”
其实,这倒不完全是杨小黑舍己为人、眼睛里容不下半颗沙子。不同于上次在王秀儿家果断伸出援手,这次既没有当场撞见强盗杀人越货,敌我力量对比又如此悬殊,避避也能问心无愧了。只是叔父杨大福之死,像一根毒刺一般深深扎在小黑心里!他杨小黑现在无比痛恨一切盗匪!叔父惨死大半个月了,刚好这次有机会,让这类狗贼的血去祭奠他……卫猛子不置可否。林也劝道:“小黑,你这鲁莽的性子何时能改?这伙人中,有几个异常剽悍,不好对付。一个不小心,我们全毁了!别冲动!弄不好得把命搭在这里!”
小黑脸现怒容道:“你俩都选择袖手旁观是吧?木炎,你呢?”
木炎缩了缩脖子,讪讪道:“你们都是行侠仗义的高手。我,我就算了,再回去苦练十年吧!”
这时,一阵阵女子哭泣声、汉子不怀好意的笑声传了过来。四人立即返回原来的位置,探头探脑观察着。河畔的枯草地上,七名汉子各站一方。一名绿色衣裙的少女刚向东南方跑出几步,便被一名汉子挡下抓住,肆意往她脸蛋、身上捏几把;少女好不容易挣脱魔爪转向西逃,也是同样的遭遇……一名瘦猴似的猥琐汉子拍了拍裤裆,淫笑道:“小娘子快到这边来,哥哥让你爽!”
正在河边洗刷马鼻的汉子回头笑道:“喻猴子,别胡吹大气,就你裆下那条软趴趴的小蚯蚓,行不行啊?!”
被称为喻猴子的汉子满脸臊得通红,却敢怒不敢言。群盗猖狂大笑。除木炎外,其余三人都认出了这姑娘:鸿运楼的那个可怜侍女!今早几人还惦记着她的处境,想去探探消息,既然出手了,干脆好人做到底。林也告诉卫、杨二人,他早就叮嘱过三炮了,让他们放心。然而,结果却如此不堪!卫猛子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最初没有表态,其实是不赞同冒险的,因为极有可能得不偿失。见到这一幕,卫猛子的热血立即涌上心头,沉声道:“小黑,我姓卫的今天手痒了!奶奶个熊!”
这时,一名四十岁上下、面如锅底的络腮胡汉子走到圈子中间,左手拳很有节凑地击打右手掌,笑骂道:“你们这群混蛋别猴急,休整一下马上出发!办完事,有你们乐的!要是耽误了大当家交待的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络腮胡汉子稳了稳一旁健马鞍子后鼓鼓囊囊的布袋,一脸严肃道:“那个鸟地方离这不远了!大伙听着,节省些力气!那鬼地方四面高山环绕,只有西边一条路可以进出,为了出其不意,我们要弃马爬山,从村后悄悄摸进去!”
汉子最后一句刚一出口,灌木丛中的林也触电一般浑身一震,双眸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心中雷鸣一般:“四面高山环绕,只有西边一条路可以进出……他们要下手的,十有八九是……!”
络腮胡汉子做梦都想不到有一伙武力不弱的年轻人在偷听,他的最后一句话更是不小心泄露了天机。林也悄悄做了个手势,率先窜入身后的密林。四人重新围成一个圈子,林也环视三人一眼,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恶狠狠道:“全部宰了,不能留一个活口!这伙人死有余辜!冒得道理可讲!”
小黑没好气道:“不是四对十一么?不是寡不敌众么?怎么瞬间化身见义勇为的大侠了?”
不过气归气,顿了顿,他接着道:“要快,一旦这些家伙骑上马,只能在屁股后面吃灰了!说吧,计划怎么干?”
四人小声议论了一盏茶时分,定下策略,便分头行动了。“冒得道理可讲!冒得道理可讲!”
林也决心已下,眉头微锁。转身行动时,小黑拍了拍走在前头的木炎的肩膀,努了努嘴低声道:“说真的,为什么那家伙突然决定不死不休?”
卫猛子闻言竖起耳朵,等着木炎的回答,看来他也同有此问。木炎纳罕道:“你真不知道?”
见小黑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木炎这才道:“你没听清楚那络腮胡贼的最后一句话?附近几个村子,哪个是四面高山环绕的?哪个只有西边一条路可以进出的?那么,那伙强盗分明是冲着谁来的?!”
杨小黑心头猛地一震,正待说些什么,木炎走出两步,回头补充了一句:“林兄绝不允许他们得逞,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