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闻言,面色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宝钗,我的儿,你那琏二哥何时说过这种话,抬头看向贾芸,发现他只是喝酒,心松下来。 宝钗颦了颦秀眉,如梨芯般的干净面庞颇有把握,伸手牵了下薛姨妈,示意她放心。 神京,荣国府那边儿不是说贾芸和府上闹得不愉快,自宁国府的珍老爷流放逝后,那珍大奶奶也投河殉情,出了这档子事儿,贾芸不可能和琏二哥他们多亲昵。 宝钗虽听自家妈的话,心思都放在进京封妃上,可少女喜俊郎,少男思佳人,乃男女常情,无聊之际,便从自家哥哥身上转到贾芸身上。 大头哥哥……宝钗叹了口气,根本不想搭理薛蟠,只是将一双目光看向贾芸,想着这样的人怎会打那位宁国府的老爷,还叫嚣着除族也不惧。 若有如此胆气,又对抗倭寇,此人也是少年才俊,可惜与宁府那边有些不解之结。 宝钗对贾芸的除族,表面自是觉得有背俗常,离经叛道,但是内心却也欣赏这种劲儿。 她欣赏文武双全,或者有志向的大丈夫,自小读的书很多,自然也受熏陶浸染。 若有贾芸叫嚣除族的半分胆气,她便也会向自家妈说,她并不是非常想要入宫去封妃,便是元春,进宫后蹉跎这几年还是女官。 如今落到公主身边侍奉,荣国府为这事儿砸了不少银两,都这般的难以入选,她有多少把握,也是不知晓的。 宝钗心中叹了口气,但凡哥哥成大器些,能光耀门楣,又何须她等着去进宫侍奉。 宫里自是珍贵,却也无自由,心思通透早就想到这些。 宝钗转过那张洁白如玉的脸庞,声音虽然轻柔,却也有些紧张,但还是保持大方道:“将军若还要添菜,我回头跟府里的大厨说,喝酒伤身。”
贾芸闻言,笑道:“有劳。”
若是黛玉,或者平儿她们这般劝自己,贾芸会觉得这是关怀,可是宝钗说出来。 只有知书达理与客套,她是个会人情的女子。 薛蟠闻言,顿时一张大脸看向宝钗道:“妹子,我自是安顿好了。”
薛姨妈诧异的看了眼自家儿,原本她让宝钗出来,并不是忘了忌讳男女不能相见,而是在她心里,贾芸根本就不会对自家女儿造成什么。 或者说,初次见时,纵使贾芸二品官职,可在薛蟠和薛姨妈心里,新将终究不如她们几大家根深。 论起根基,贾芸浅薄,因而便当个可有可无的,见了又何妨,又不是王爷国公,还得懂礼避让。 这是其一。 且家里许多事,还需要宝钗来主持一二,年纪不大,却比她的大儿做的妥帖,这是其二。 薛蟠抓耳挠腮,醉醺醺的看着薛姨妈道:“琏二哥说和我去乐,怎么还不见来,妈,派小厮去问问。”
“琏二哥是来办事的,且还有自己的事处理,你陪着芸二爷吃酒,好好的招待才是。”
薛姨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和王夫人都是看起来和善,实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贾芸察觉到宝钗的杏眸从他这里略过,不由得顿了下,毕竟他坐的对面便能看到薛姨妈和宝钗。 红楼里,宝钗劝黛玉别读杂书时说过:“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 可见宝钗真实观点,男人最好的是辅国治民。做不到,也要耕种买卖,这是实用原则。 红楼中,说薛家刚来时便放出金玉姻缘之事。许多人认为这是薛家觊觎宝玉的阴谋。 但细看来,只是说宝钗需要嫁一个有玉的男子,而不是说有玉的男子需要宝钗。 若真是阴谋,应该说我宝钗的金锁对有玉的男子有好处。这便类似女子旺夫运这样。 “金玉”的说法,实则是给宝钗限定了范围。 红楼也好,古代也罢,有玉是种身份尊贵的象征。贾琏有汉玉九龙佩,北静王有碧玉红鞓带,都是贵族。 薛家的事,宝钗能当大半个家。因而宝钗对男子的衡量标准,便是最差也要务实上进,身份尊贵,有前途。 以此标准,宝玉不完全符合,虽是国公府的公子,够得上身份尊贵。 若论男子上进,文武双全,宝钗便是下辈子也不会跟宝玉有关系,而宝玉大多数,并非宝钗心中所倾慕之男子。 只是聪明早熟的姑娘家,青春正好的时候,需要寄托爱情的对象。 可她生活之环境,荣国府里又根本接触不到别的可以寄托爱的男子。 荣国府里,小厮看到姑娘们就得远远地躲开,连大气也不敢出。太太和少奶奶们去看戏,一个闲人也不许放进庙去。 贾芸思索着,这般下来可不就宝玉一个男人。 而且此想法得到了证实。 今日,薛姨妈那么大年龄,跟家里头年纪大的老伙计说话,也是站在后廊窗外,隔着窗户一句一句地叮嘱。 红楼中,宝钗能接触到的唯一年纪相仿的异性,便是宝玉,到了荣国府居住后,薛家的事宝钗也不必费心费神去做了,这才倚仗着荣国府。 且宝玉生的漂亮,性格温柔,对女子极好,红楼中宝玉的多情让宝钗有误会,以为宝玉对她也是有情意的。 红楼中宝玉挨打,有人传是薛蟠告密,宝玉急替薛蟠辩白,便误为是宝玉恋宝钗才爱屋及乌。 这般情况,宝钗与宝玉,便是非常正常,自然的事情。 说到底,宝钗也是入宫不得,退而求其次择了宝玉,薛家男眷不争气,只得女儿心思通透。 这便如人饿要吃饭,生存选择,也是宝钗的悲剧。 贾芸坚信,若有前途无量,比宝玉好的男子,宝钗定不会选宝玉。 毕竟能辅国之人,也绝非等闲之辈或者平民,求优秀之人,求年轻貌美并无罪过。 来到薛家这两次,贾芸也并不是自愿,但那天平儿说薛家多次来请,再者今后他想做生意,有些时候还能用到薛家一二。 因而他也细细分析过薛家。 “太太,姑娘,不好啦。”
管事的在外面喊,见到贾芸在时,随即打了个千儿,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见此,便笑着和贾芸说了几句,出去和管事说了几句,面皮白净的脸上便出现了焦急。 言语间似乎是生意出了事,宝钗连忙起身,见贾芸望过来,客气的点头退了出去,走到薛姨妈身边问候。 而薛蟠笑嘻嘻的喝酒。 贾芸摇了摇头。 自薛蟠父亲死后,各省中所有的卖买承局、总管、伙计人等,见薛蟠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京都几处生意渐亦消耗。 薛家给皇室采购,在大景各地都有买卖,相当于连锁店。 红楼书中写了薛家的各大店铺经营情况。这些店应该是卖布匹、服装与鞋袜、胭脂水粉、字画、古董、家具、生鲜,当铺这类。 果不其然,只听那管事道:“两船药材被太湖的水匪劫了,南边的生鲜这几日因水灾,也已经腐烂发臭,就连贡果也出了问题。”
薛姨妈哭天抹泪,对着宝钗唉声叹气的,似乎是无助的很,倒是薛蟠趴在桌上。 贾芸没有去问,他不热心,且薛家出了这档子祸事,还有其他几房商议对策。 总不可能他去问了,帮忙找水匪要东西,把腐烂的水果变新鲜吧,想起第一次薛姨妈不掩饰的轻蔑,贾芸便不觉得同情。 这几日天降大雨不停,松江府,湖州府等地竟然发大水,许多商船不同程度都受了灾。 宝钗此刻进来,看了眼穿着蓝色绸缎衫,侧坐着,胳膊搭在桌子上的薛蟠后,轻推道:“哥哥~” “干什么。”
薛蟠站起来。 宝钗咬咬牙,也顾不得外人在这里了,只道:“商船出了些祸事,妈让你去后堂。”
贾芸见状,起身道:“既然,府里有事,便不叨扰了。”
宝钗脸上有忧色,伸手过去扶着薛蟠,道:“改日再请贾将军,今日便不留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