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一晃便是一个春秋。 三月份的江南就是闹腾,绵绵小雨下个没完。柳树抽出了新芽,草儿也冒出了绿尖,仿佛都在响应着梅雨时节。 陈平拿着六级词汇望着逐渐下大的雨微微叹了口气,平时还可以去学校的小凉亭背书的,看来是没戏了。 一个胖胖的男生一边下床一边对着在阳台的陈平说道:“平哥,学校下午操场开表彰大会,好像人都要去,我们先去吧,不然马上坐电梯根本排不到我们。”
“下雨了还要开吗,不是吧,没天理了啊!”
还躺在床上的吴绪久哭着嗓子叫喊着。 孙立东转身就准备把吴绪久拉起来,见吴绪久还有继续躺着的欲望,于是便说:“你也赶紧起来吧,然后和我还有平哥一起走。”
陈平从阳台走到宿舍,表示自己不想去,这自然得到吴绪久的赞同,但是孙立东怕辅导员查人数,便吵着赶紧去。 陈平说:“去看学校开会还不如在宿舍背几个单词,你俩四级都还没过,不如和我一起背单词吧。”
吴绪久突然觉得顶着雨开会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于是就配合着孙立东想要把陈平推出宿舍,陈平见势不妙,装作逃跑,立刻引来了二人的合伙围攻,宿舍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以及各种国粹。 少年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就这么闹了一会,时间也转瞬而逝,眨眼间就过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有人把宿舍门踹开,三人才停止了打闹。 踹门的人就是宿舍的最后一人,名叫贺顺德,在整个宿舍就数他最不讨喜,为人自私自利。 贺顺德一进来便道:“刚刚辅导员查人数问谁没来,我把你们三报上去了,辅导员让我回来通知你们赶紧去,再不去的话就给你们记旷课处分。”
“你……”吴绪久听见贺顺德这么说就气不打一处来,记得以前贺顺德迟到或者旷课,但是他帮贺顺德给老师打岔,然后偷偷发信息叫贺顺德早点来,怎么今天贺顺德就不知道呢。 “我也想帮你们打岔啊,但是谁知道你们在哪,总不能让你们仨连累我吧。”
贺顺德看见吴绪久的欲言又止说道,“万一你们不去,那完蛋我岂不是我,再说了,我也没有什么义乌去帮你们。”
见贺顺德这么说,吴绪久只感觉肺都要气炸了,伸手就要打贺顺德。 “老杨,算了,我们走吧。”
陈平一只手拍了拍吴绪久的背,“起码不能在学校打架”。 孙立东也在旁边说和,毕竟贺顺德说的也对,他没有义务去帮忙隐瞒。 吴绪久板着脸,盯着贺顺德,最终还是选择了忍下这口气,一声不吭的坐到床边,拿起来他准备帮女朋友织包的毛衣线,好像准备把气都发泄在这个上面。 陈平看着吴绪久憋着气,刚想安慰一句,却发现自己好像说不了话了,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了。 “平哥,醒醒,你醒醒。”
陈平身体被推攘着,慢慢的把眼睛睁开,入眼的是孙立东和吴绪久两个人满脸的担忧,随之看见的就是一片记忆当中从来没有过环境。 陈平略微有点懵,其一是因为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晕倒了,并且现在还伴随着阵阵头痛,其二是自己现在在哪里。 孙立东也许看出了陈平的疑惑,满脸苦涩的对陈平说:“平哥,我们还在宿舍,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好像变小了。”
陈平听着孙立东的话,大脑满是呆滞,随即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是的,前方几十米外还有一只巨大的拖鞋,陈平认识那只鞋子,因为本就是他的。 “这不科学!”
陈平在心里满是吐槽。 但是事情就是那么的不科学,陈平那不正常的强大心脏很快的迫使自己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变化,毕竟既来之则安之。 孙立东和吴绪久看着陈平处变不惊的模样,瞬间感觉找到了主心骨,站在陈平旁边大吐苦水。 “平哥,你都不知道,刚刚你晕了之后我们就感觉眼前出现了白光,然后很快我们也晕了,等到醒来的时候,我和吴绪久靠在一起,平哥你离我们有五六十米那么远,我们跑过来找你的时候就发现这里还是我们的宿舍。”
孙立东说着说着都要哭出来了。“也不知道是我们变成这样了,还是全部变成这样了!”
陈平安抚了一下孙立东,带着分析的口气道:“不管是全世界都变成这样了还是只有我们,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是要努力生存下去,并且你们仔细听,之前操场那边传来的广播声已经没有了,那么证明大概率是所有人都变成我们这个样子了。只不过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穿在我们身上的衣服也变小了,但是其他的就没有变呢?”
孙立东苦着个脸说:“平哥,现在这个情况就不要研究衣服的事了吧。”
吴绪久也在旁边附和:“对,我们现在应该肯定是都变小了,关键是全校都在操场,我们现在怎么去找他们。”
陈平看了一眼旁边有几十米高的书桌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缩小了一百倍的样子,而我们在九楼,那么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去操场,我们首先要想着一千五六百米的高度我们该怎么下去,而且宿舍门估计依靠现在的我们来说根本开不了。”
陈平面朝着宿舍门,看着五六百米肃立在大地之上的宿舍门,只感觉现在的环境确实太糟糕了,而且如今没有食物来源,如果不去寻找的话,那么只能是死路一条,可是不管是打开两百米的大门,还是从阳台下去一千多米,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找不到办法的话,我们就算没有其他事情,也会在这里饿死的。”
陈平拿手指了指宿舍门,又指了指阳台缓缓说道。“对了,贺顺德呢,他应该也缩小了吧,怎么没有看见他。”
孙立东看着陈平身后脸色发白道:“平哥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边那个是贺顺德吧!”
陈平顺着孙立东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只离他们二百米多一点的地方有一只高四米多的螳螂正在极速朝他们这边而来。 螳螂前面有一个人影,因为距离比较远,但是应该是贺顺德。 眼看着贺顺德把螳螂引了过来,陈平暗骂了一声。 “跑。”
三人随即动身,朝着阳台跑去,陈平边跑边回头望,发现贺顺德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处狰狞的伤口,做了一下思想斗争,虽然大家之间有矛盾,但还是应该就他一把。 那只螳螂对着贺顺德穷追不舍,显然是把人类当做食物了。 贺顺德看见陈平在远处,好像很兴奋,虽然浑身都是伤,但是依旧飞快的朝陈平位置靠近。 陈平毕竟还只是个学生,看见只离几十米的螳螂,内心恐惧到了极点,死道友不死贫道,陈平扭头就跑。 “陈平,陈平,你别跑,救救我啊,看在我们已经同窗两年的份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
贺顺德眼看着陈平要跑,急忙喊道。 陈平没有搭理贺顺德,一边跑一边在思考解决办法,因为如果贺顺德被螳螂抓住,他们其他三个人也躲不了,离得不到二十米,陈平表示自己已经可以看清楚螳螂的复眼以及不断咬合的口气,还有那像锯齿一样的双手,万幸的是这只螳螂应该只能算幼虫,也并没有飞行,不然估计就是自己刚刚停顿就是送人头的行为了。 陈平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略加思考,陈平就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要炸了一样。 这时,陈平看见了吴绪久的用来织包的毛衣线散落在地上,就对着还在前面奔跑的孙立东和吴绪久二人喊道:“我们一起把它引到毛衣线那里,看看能不能把它用线缠起来,动作要快!”
二人闻其声便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吴绪久床边跑去,陈平又对贺顺德喊道:“你朝吴绪久那边跑,快一点。”
贺顺德虽然觉得陈平的方法没什么用,但是目前来说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这么试试了。 于是,四个人有了一个共同的方向,那螳螂好像也是饿昏了头,速度逐渐变慢,陈平刚松了一口气,那螳螂一个跳跃来到了陈平身边,宛若锯子的双臂突然朝陈平腰间夹去,陈平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了这一攻击,但是腰间依旧是被划出来伤口,瞬间就把陈平的白色衣服染红。 陈平忍着痛,看着还有不到几米的毛衣线团,纵身一跃… 就在此时吴绪久和孙立东二人拿着有大腿粗的毛衣线就朝螳螂扔去。 说时迟那时快,毛衣线慢慢悠悠的落在了一米开外,好在这一举动也吓到了螳螂,让它不再动弹,陈平已经和另外三人安全会合了。 吴绪久关切的问陈平腰上的伤口怎么样,陈平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事。 于是孙立东确定陈平伤口没什么问题不解的指着掉落在不远处的毛衣线不解地问:“平哥,这是什么情况?”
陈平早就有了猜测,但是还是耐下心来说:“先不急,先把那畜牲用毛衣线困住我再和你们解释!”
无论是什么生活,在没有确定前方是否存在威胁时都不会轻举妄动,螳螂也是如此,它用手臂擦了擦自己的复眼,三角形的头颅不断的左右摇摆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这短短的二十秒时间就让陈平他们把毛衣线扯出来四十多米,全部打乱瘫在地上。 陈平对着其他三人说:“马上我出去把它引过来,如果它落在了毛衣线团里面,你们什么都别管,直接把毛衣线往它身上扔,记住,虽然不到一米的距离,但是要控制好恐惧,不能跑,跑了都得没!幸好螳螂的习性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就这样吧。”
吴绪久和孙立东都表示太危险了,要不然还是让他们去引吧,陈平摇了摇头,转身朝螳螂走去。 螳螂好似确定了前方并没有什么危险,看见前方的食物自己回来了,果断一个跳跃,正好跳跃到了毛衣线团里面,陈平大喜,呼喊道:“动手。”
吴绪久和孙立东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努力的控制着心里的恐惧,把手能碰到的所有毛衣线全部朝螳螂身上扔去,而螳螂也感觉到身上逐渐的束缚,开始挣扎起来。 可是螳螂越挣扎身上缠绕的却越多,慢慢的把自己的双臂和腿全部被绳子束缚起来,然后失去了动静。 吴绪久和孙立东两人依旧是不知疲倦的向螳螂身上扔毛衣线,一直到陈平说可以了,两人才瘫坐在地上。 毕竟还是学生,没有了肾上腺素的加持,三个人都气喘吁吁,对着刚刚生命的威胁而感到了深深地恐惧。 “对了,贺顺德呢?”
陈平突然想起来。 孙立东气愤的说:“平哥你刚刚没看见吗,那狗东西跑了,你刚去引那只螳螂过来,他就跑了,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
陈平喘了口气道:“算了,不管他了,那只螳螂还没死,休息休息,我们去把它弄死,还有就是不要把毛衣线弄脏,这个世界应该依旧还是我们以前的样子,所以那么轻的毛衣线根本扔不远,也就是说,等到傍晚气温还是会降下来,到时候我们需要在毛衣团里面取暖,不然光靠我们现在估计吃不消夜晚的气温。”
休息了好一会,孙立东和吴绪久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只有陈平感觉自己的头痛越加严重了,到底是怎么了。 陈平只记得自己当时被螳螂追赶的时候看见毛线团,大脑里面自己就模拟了成功率,并且在经过自己思考之后更是得出了一个可以实施的方案,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三十秒,如果说自己为什么头痛,就只有这个解释了。 大脑也许得到了开发,身体素质跟不上了,从而导致大脑发热发烫还伴随着头痛。也就是说自己第一次比其他人先昏厥也是这个原因了,那么为什么? 如今陈平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毕竟这短短两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用科学去解释了,但是这个世界依旧遵循着以前的规律。 “这真是见鬼了!”
陈平努力扶着自己的脑袋,伴随着头痛,陈平迫使自己不要再去思考这些事情了,眼下要做的是杀死还困在毛线团里面的螳螂。 陈平很快来到毛线团旁边,孙立东和吴绪久觉得不应该现在动手,等那只螳螂精疲力尽之后再动手也不迟,但是陈平很快给出了回答:“因为螳螂幼虫在完全缺食的情况下4-5日即死亡,后期即使在缺食情况下也只能维持11-18天的生命期,你们觉得我们能熬过这只螳螂吗,还是现在已经变小的我们可以在夜晚降临时依靠自己就可以体温不流失?”
吴绪久和孙立东显然没有想到这点,但是没关系,陈平想到就行,这也是为什么他俩把陈平当做主心骨的原因。 说干就干,三人躲避着螳螂的腿和双臂不断的朝毛衣线上面攀爬,一直来到了螳螂的头部,那只螳螂依旧好像一尊雕像,巍然不动。 陈平拿着包着一根毛衣线就准备缠绕螳螂的头部,那头部有半米之大,无处不在显示着对于他们而言这等大型昆虫已经成为了掠食者。虽然螳螂的呼吸孔是在腹部,但是对于如今的他们而言,想要把螳螂憋死太困难了,所以只能断去他大部分行动能力以及进食渠道,从而达到目的。 就在陈平把毛衣线缠绕在螳螂颈部的时候,螳螂的脑袋突然转动,陈平和螳螂直接来了一个面对面亲密无距离。 陈平看到那螳螂的三只单眼不断的注视着自己,而后又看见那螳螂密密麻麻的复眼以及不断咀嚼的口气,吓的面色苍白,连吴绪久和孙立东二人都在这种气氛下不敢动弹。 陈平强行按耐住内心的惊悸,把已经缠绕在螳螂脖子上的毛衣线一端丢给吴绪久和孙立东,但是二人却依旧不动弹,陈平顶着螳螂目光的注视喊道:“你俩傻了吗,拉啊!”
这时的吴绪久和孙立东才反应过来,两人抱着绳子就开始使劲往前方拉扯,陈平只见那只螳螂的颈部被越勒越紧,最终断了下来,接近半米高的螳螂头部顺着毛线团滚了下去,绿色的汁液喷了陈平一脸,但是陈平也就此放下心来,强忍着恶心和吴杨二人重新回到了地面。 “你们真的把它干掉了?”
贺顺德满满的不敢置信。 他之前跑了就是觉得不可能,但是现在竟然真的把螳螂杀死了,贺顺德很是兴奋,虽然带着满身的伤痕但是依旧是跑到那只螳螂旁边拳打脚踢。 “这螳螂的大钳子是厉害啊,我要把它一点点拔掉!”
吴绪久气愤的说:“你刚刚跑哪去了,我们什么都解决了你才出现是吧?而且,我们在九楼,螳螂是怎么出现的,只有你才回来!”
贺顺德很是不屑:“我去哪需要通知你吗,你以为你是谁?再说了,螳螂是我带回来的,可是谁能想到我们会缩小,而且现在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也受了很多伤好不好,能不能别吵了。”
“你……” 陈平不想搭理这些争吵,但是孙立东也是气不过,三个人开始对骂了起来,然而就是这时,螳螂动了起来。 陈平暗道不好,螳螂即使少了头,也是可以行动的,并且还可以存活十多天,本来离得远一些肯定不可能发生什么事,但是贺顺德却离得太近了…… 陈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贺顺德已经整个人被拦腰夹在了螳螂双臂之间,然后还没有发出声音,便被拦腰斩断。 如此场面陈平三人什么时候见过,不由得苦水往外翻涌,纷纷吐了起来,即使不对付,但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也是两年后一起生活的舍友,现在就这么死在了眼前,不管是谁都难以接受。 陈平缓了缓对着其他二人说:“这些事情以后肯定还有,我们提前熟悉也是一件好事,当务之急是我们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了。孙立东,你和吴绪久两人在这里处理一下,注意不要离螳螂太近,免得再发生意外。”
吴绪久和孙立东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和恐惧,问道:“那贺顺德该怎么办?”
陈平想了想说:“离毛线团远一点吧,其他的之后再说。万幸的是我们在九楼,不然危险多的是。”
伴随着时间阵阵过去,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了,阳台门因为白天是打开的,晚上阵阵寒风吹了进来,陈平三人只能选择在毛线团的另一端,全都蜷缩在里面。 “咕噜噜…” “咕噜。”
三人都感觉到了身心疲惫,而且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肚子全部开始叫唤。 “平哥,我饿了。”
孙立东摸着自己的肚子说。 陈平也感觉到饥饿难忍,但是外面早已天黑,便道:“嘘,吴绪久已经睡着了,我们也睡吧,至于食物,明天再想办法。”
孙立东闻声点了点头,虽然不情愿,但是也知道现在不该说这些,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有陈平,望着愈加黑暗的天空,摸了摸自己还在阵阵疼痛的额头,紧锁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风呼呼的吹着,吹过一些大树中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似乎向整个世界诉说着人类诞生以来遇到的最大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