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此地意欲一争门长之位的,每一个部族分枝,都只有一个名额。 换言之,唯有先取得本部落同境界中修为第一的名号,才有资格参与门长之争。 有这道规矩拦阻在前,已经将意欲相争的人选,控制在万人以下。 但仅有这一关过滤还是远远不够的。其实在九道屏障完全展开之前的三日,此地便安排了主持之人,一并准备筛选之物。所有千里迢迢预备争夺之人,都已经提前试过。若是不能过关,便只得早早离去。 这一道测试关卡之严格,远远出乎与会之人的意料,一下子便淘汰了九成九以上的人。 万余人分列九门,按理说每一个门长的竞争人选,当在千人之上;但是经历这一道关卡的大筛选,那些为数浩大的自命不凡之辈,便只得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以公冶洲所参与的“藏”字一门争斗为例,最初参与的部落代表,足有一千一百二十三人;但是经历初试过关者,唯有七人而已。 只有最后这七人,才是以实战定胜负。 所以赤魅一族的门长之争,自然没有人声鼎沸、前呼后拥的架势,亦不曾如各大宗门的“宗门大比”一般,作成一时盛会的大阵仗。几个人,在小圈子里分出胜负,也便足够用了;其中密事,不足为外人道尔。 虽不热闹,倒也别致。 至于刚才那群一拥而上之人,所奔的方向也不是九座紫色结界。 因为公冶洲这一座飞舟,遁来时一个猛子便钻入结界之中,归无咎未曾看见,这九道结界背后,还有一处演武场地,哪里才是真正热闹之处。 九门门长决出之后,每一门都会有大量宾客来投。 既然贵为门长,那就不是什么良莠不齐之人都能滥竽充数的。想要入得九门门长之法眼,便得经过重重比斗。最终自那茫茫人海之中,筛选出排名前五十的人选。最终新鲜出炉的九门门长,在这些人中各自挑选出四至六人,以为羽翼。 这一头的比斗决出门长,那一头却在决出门长扈从,也是相得益彰了。 又等候了一阵,距离比斗不远,各个飞舟之内的正主,都出得飞舟,各自占定了高台的一个角落。 归无咎随意抬首一望,不由暗暗惊讶。 刚才他对公冶洲言道,预祝其大获全胜,摘得门长之位。但是归无咎出言之时,除了公冶洲之外,只得五人在场。 现在,场中所余却有六人。 归无咎一眼就锁定了新入场的那人。 那人一身灰袍,气度面目都无甚出奇,放在人堆里也不出挑;甚至印堂微微有些发黑,一副气色不佳的模样。 公冶洲的修为,放在孔雀一族中和孔萱之外、孔郊以下的二至五名,差距不大。所以归无咎接受了他的延揽,心中也相当放心,自信其必能去得大会。但现在新出现的这人,功行境界似乎不在公冶洲之下。 这只是赤魅族十六门中的一门而已,就出现了两位极为了得人物。 公冶洲显然也发现了那人的异常,时不时把目光投射过去,试探此人深浅。 但是那人却不为所动。 又过了一刻,浮楼之中出来一人,看似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三寸短髯,乌发披肩,手指一柄玉笏。 公冶洲等七人,一同上前。 中年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目光在公冶洲和那位印堂略微发黑之人身上来回逡巡,似乎举棋不定。 终于,中年人目光从公冶洲身上挪开,对着那人道:“你且稍微等上一等。”
又对着公冶洲等六人道:“你们选定对手,各请自便。”
就交代了这么极为简单的两句话,那中年人便又退回阁楼中了。 众人无不心头一凛。 在场的共有七人。而比斗的规则,并非是车轮战,而是各捉对手,一败淘汰。所以第一轮必定有一人轮空。 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承担了主持之人,必定是教功行最佳、夺魁希望最高的那人轮空。不但是对强者的优待,更意味着此人夺取门长之位后,现在的举动等于是提前卖好。 包括公冶洲在内,所有人都略含忌惮的看了“轮空”之人一眼,旋即各自选定对手,远远散开了。 倒是那被选定“轮空”之人本人,眉头微皱,似乎并不满意。略微踌躇一阵,提前返回自家舟中。 比斗开始。 公冶洲是第三场,即第一轮的最后一场。 归无咎同样也打起精神,观看赤魅族妖修交手,是何等风貌。 第一对上场的修士,乃是一个身量矮小的黄面妖修,和一个极为健壮的青袍人。 和孔雀一族族民面貌较为一致不同,赤魅族人虽然印记标识更加明显,但是论长相,却是千奇百怪,不拘一格。 在刚才六人选定对手、通报姓名时,归无咎耳尖,已经听得那矮小妖修名为公孙浩,那青袍人名为公良平。 下场之后,却听那公良平问道:“不知是近身,远斗,还是自由相搏?”
公孙浩略微思索了一阵,言道:“近斗。”
公良平简简单单言道:“可。”
落入高台之上,二人立即拉开架势。 公孙浩掌中,瞬间浮现出一柄五尺长短的朴刀;而公良平手心所持,却是一柄儿臂粗细的鬼纹铜棍。 对于元婴境界的修道人来说,区区数百丈距离,瞬息即至。 公良平、公孙浩二人,持了兵刃之后也是忽忽一闪,就粘在了一处。 “砰、砰”两声响,一阵火星乱溅。 归无咎暗暗纳罕,他本来做了许多设想,猜测赤魅一族在道法之上,会有何等优胜出奇之处。但是没有想到,该族比斗,竟会以如此原始的法子分胜负。 但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不久,公良平、公孙浩二人的争斗亦只不过开始了区区数息,战局就发生了激烈的变化。 公良平所执铜棍,狠狠击向公孙浩的右臂;而公孙浩的朴刀反手一转,就斩向公良平的左腿。 二人所出手的招式,都是势大力沉,一去不返,但是却稍微失之隐蔽迅捷。按理说以二人的反应速度,各自避开,也不算难。 但是公良平、公孙浩二人却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决意一意孤行,拼命到底。 归无咎凝神观看。 果然,下一个瞬间,那筋骨断折、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公孙浩的右臂、公良平的左腿,忽地全部消失;那一刀一棍,自然也落在空处,一扫而过。 归无咎隐有所悟,想起这七人所争的,乃是“藏”字门门长。 又打斗一阵,双方果然如法炮制,在近身搏斗环节,能施秘法隐匿身躯一部,仿佛度入虚无,任凭兵刃砍中、削中身躯,全都无损。 归无咎立即看出,战法虚实,运使该法门是否快捷如意,二者是胜负的关键处。 果然,半刻之后,公良平铜棍一扫,在将将落在公孙浩右肩上时,却出其不意的一收一戳,点中公孙浩胸口。 公孙浩运使秘法不及,胸前结结实实受了一棍,败下阵来。 第二场。 接下来上场争斗的两人,却是一致同意采取“远斗”之法。 二人不约而同,都是取出三柄尺许长短的飞刃,似剑而有弧形,似刀却刃开两边,操持空中,默默以神识法力驾驭。 所谓“远斗”,乃是各自操持飞刃法宝,遥遥相击。 归无咎清楚看见,两人飞刃在空中盘旋几圈,其中一柄或数柄就直接消失,直到接近对手三尺之内,才如破土而出一般,现出本来面目。 归无咎亦暗暗称奇,这法宝藏虚之术,如此光明正大的比斗也就罢了,若是用之暗箭伤人,着实是一件利器。 接战两人,攻得诡秘,守得仔细。每每遇险之时,都是以极快的反应速度闪身避开,说是间不容发,也不为过。只是第一场比斗之中那将本体藏虚的法门,却再也不曾使出。 之所以“近斗”、“远斗”要区分开来,原因也在于此。 在道行提高到一定程度之前,你若将身躯藏虚,便不得将兵刃如此施为;若将兵刃藏虚,便不得隐匿身躯,二者不可兼美。索性事先说好,双方均采取一种,故而有近战、远斗之分。 第二场用时,比第一场还要快上许多。经历了前几个回合的试探,其中一人忽施秘手,兔起鹘落间就夺得一胜。 他看穿敌手路数,在对方自己为攻击即将得手、心思更多凝聚在进攻上的那一瞬间,快人一步,抢先将飞刃以出其不意的角度接近,正中肩头。 此人名为公羊蚕,道行的确不弱。 取胜之后,公羊蚕志得意满,本拟返回自家飞舟之中,再好整以暇的观望第三战。 岂料他慢慢悠悠,刚刚回到自家座席,第三战便结束了! 第三战,二人并未交手。 公冶洲只是出现在敌手面前,把身一凝,身躯旋即消失一瞬。 完完整整,彻底不见,并无头脑、手足,一片衣袍落在外头。 那敌手一见他如此深湛功行,脸色一黯,竟爽快认输。 公孙浩和公良平交手时,双方底细暴露无遗;二人都是至多隐匿身躯大半,决计不能藏其全体。这一步,差距绝不在小。 想不到当今“藏”字门中,竟然有人修炼到如此境界。 四强之中,公良平,和刚刚获胜的公羊蚕,俱是面色郑重,甚至有些难看。 他们原本计划周密,到了四人两两决斗之时,务必争取与公冶洲交手。毕竟,那面貌晦气之人,极有可能是主持此会的二转前辈所钦定的七人之中的最强者。但是现在,看到公冶洲功行如此,二人却不约而同动摇了。 犹豫一阵,公良平二人一齐转身,往那印堂发黑之人看去,暗道是否要改弦易辙,选择此人为对手? 那人不苟言笑,缓缓走上前来,冷冷言道:“这一轮淘汰,与下一轮出局,又有什么区别?莫非倒在临门一脚,说出去便能光荣一些?”
他一转首,面对公冶洲,郑重言道:“我选择你为对手。咱们一战定下门长之位,可好?”
公冶洲眸中精光一闪,淡然道:“正合我意。”
…… ps:赤魅族的手段,不能输给孔雀一族五大元光。但是十六字诀其实没有腹稿,是今天临场现编的。除了“藏”之外其他十五个字是什么玩法,我自己也没想好。不如大家出出主意,择优采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