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泽骑乘火蛟,飞了数日,终于赶回伏龙镇,在镇口落下,命火蛟化为人形,走入镇中。一入小镇,戚泽面色一变,火蛟所化白面书生粗着嗓子喝道:“有死气!”
戚泽白他一眼,这厮不知抢了主人台词,兀自还在得意,昂首挺胸的在小镇之中踱步,说道:“老子在伏龙山里修炼的闷了,便化形跑来此地,大吃大喝,如今故地重游,倒也十分有趣!”
戚泽懒得理他,径自赶奔齐家,不多时来至大门之外,却见门扉紧掩,感应到此地魔意隐隐,运目识一瞧,整个齐家竟被一座天魔妄境笼罩,身外小无相禅光一起,便要破去这重妄境。 相比玄音剑诀,还是佛法神通更克制魔头一些,戚泽有佛光护体,昂然而入。焦魁见他运用佛法远比道法来的熟稔,不由腹诽道:“天机子是收了个反骨仔啊,这厮怎的更像是个和尚?老子别被他带偏,反倒入了佛门?”
戚泽走入齐家,所过之处,佛光普照之下,令得妄境化去,露出真实之相,见满地狼藉,总有十余具干尸躺倒在地,死相凄惨,待得走入内厅,忽听一声惨叫,身形一晃之间,已来至叫声所出之地。 但见赵灵菡恢复了本来面目,面上笑吟吟的,身前亦躺倒一具干尸,头皮之上尚有数根白发,当是齐家家主齐乾无疑,见戚泽走来,嫣然一笑,说道:“戚兄来了?”
二人相见,宛如十余年前皆是少年之时,在镇上偶遇,赵灵菡落落大方,戚泽唯唯诺诺,双方相视一笑,各自走开。戚泽脑后泛起这般画面,叹息道:“赵姑娘,又何必如此辣手!”
赵灵菡挥了挥手,笑道:“我为魔道魔女,自是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不辣手岂不让人笑话?”
戚泽道:“赵家灭门,是齐家所为?”
赵灵菡淡淡说道:“非是齐家,乃是丹鼎门长老万成!我父本是丹鼎门外门弟子,奉命驻扎于此,常年收购药材宝货,上交宗门,那年万成亲身前来,我爹自是倾其所有招待,不料万成半夜忽然发疯,杀了我全家上下十余口。彼时齐乾胞弟齐坤恰在齐家,闻声赶来,瞧见万成大开杀戒,二人相互忌惮,齐坤以此要挟万成,将齐承送入丹鼎门中学道,齐家则对我赵家灭门之事守口如瓶。戚兄,戚大善人,你说我灭齐家是该还是不该?”
戚泽摇头道:“总是一笔糊涂账!我未见齐承离开纯阳剑派,只怕早已身死,也是你下的手罢?”
赵灵菡笑道:“自然是我!本想连齐坤一并宰了,当时还要修炼罡气,再说金丹级数也非那么容易就能杀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么,倒可试着杀一杀那齐坤了!”
戚泽道:“你一个赵氏孤女,如何拜入炼魔宗,又如何假冒了慕容清的身份?”
赵灵菡道:“我天生魂魄特异,元神之力异于常人,我父亲本打算将我引入昆墟派之中学法,家中遭此大难,堕入魔道还不简单?至于慕容清么,我学成炼魔之法,总要寻个人试试,游历至幽州城,恰巧遇见慕容清出城,就此李代桃僵!不过慕容家如今来了一位大天罡门的元婴,我也待不下去,只好寻个借口,外出游玩。”
戚泽也不必问慕容清一个深闺弱质,落在赵灵菡这等偏激魔头手中是甚么下场,只森然道:“赵姑娘,你拜入炼魔宗,乃是魔道中人,你我正魔不两立,今日我要出手伏魔!你若肯乖乖跟我走,我可将你送入五行宗中,我师傅天机子真人自有法子洗去你一身魔气,若是不肯,动起手来,只怕没轻没重伤了你!”
赵灵菡笑道:“这话你只好对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说去!我在炼魔宗厮混的好好的,为何要放弃魔功,听你之命?”
戚泽道:“如此,我只好施法降魔了!”
赵灵菡道:“这还差不多,你我之间不必那些虚假之言,便如你的剑术,直来直去便是!正好,我也再领教一番你的手段。瞧瞧佛道兼修究竟能到甚么境界!”
素手一挥,齐家之内忽而阴风大作,伴随着鬼啸之声响起,竟有数百厉鬼现身,张牙舞爪,遍体鬼气,往戚泽杀来。 赵灵菡笑道:“此是我历年杀戮的人命,将其生魂拘禁以为己用,这些生魂皆有灵智,只是受制于我之魔法,倒要瞧瞧戚兄如何对付?”
戚泽凝目望去,见那数百厉鬼果然个个面带煞气,有凡人亦有修士,连方才死去的齐家之人也赫然在列,甚至齐乾生魂还充作急先锋,赵灵菡用心险毒,这些阴魂还保留了些许灵智,围攻戚泽,若是戚泽下手杀戮,自是大杀孽。此亦是魔道惯用之伎俩。 戚泽淡淡说道:“可怜!且让我超度了你们罢!”
口诵《往生咒》,咒音出口化为金色佛光,戚泽御风而行,在数百厉鬼之间往来穿梭。 以他如今手段,不必再似以前那般吃力,只消用佛光一照,便能将那厉鬼周身戾气洗净,将之送入九幽世界轮回而去。那些厉鬼大多生前修为浅薄,死后也保留不得几分实力,吃戚泽连点之下,佛光照耀,不多时已然去了大半。 齐家上空,一道虚空裂隙悄然张开,却是连接九幽世界的虚空甬道,此虚空缝隙非是戚泽自身法力召感,而是凭借《往生咒》轮回之力,贯穿两界虚空壁垒。 赵灵菡见戚泽施为,那佛光极为克制阴魂,未几之间已将大半厉鬼都打入了九幽世界,不由讶然道:“这是甚么法咒?从未听闻佛门之中有此绝学!”
戚泽游走如风,笑道:“此乃佛门《往生咒》,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赵灵菡道:“一个魔头去学佛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看来你的佛法修为远比你的剑术犀利,倒要将前次未竟之战继续了!”
一根玉箫飞起,这一次却非是用嘴唇吹奏,只用炼魔真气隔空一震,玉箫之中便流出阵阵魔音。 戚泽耳闻魔音,眼前立有层层妄境交叠而出,猛地张口一声怒吼,金刚禅唱神通发动,这一吼如金刚怒目,摧伏外道,一吼之间,竟将那魔音都吼得一顿! 戚泽心怀大畅,在纯阳剑派之时,只能动用玄音剑诀,如今重用佛门神通,倒是更为顺手。金刚禅唱一出,戚泽心念一动,体内玄音真气退去,金色佛门真气涌出,身前一道金色掌印凭空生就。 大金刚神掌!金色掌印一经运化而出,漫空皆是金刚禅唱之声,神掌一起,往赵灵菡头顶按落! 赵灵菡面色有些凝重,喝道:“好一个大金刚神掌!”
将身一摇,一道魔气冲天,正是苦修的炼魔宗真气,向上一顶,与那掌印换了一招,只震得娇躯一晃! 这大金刚神掌全凭心念演化,再以佛门真气加持,竟能将赵灵菡拍的一震,足见威力。只这一掌之威,便是挡者披靡! 戚泽却是暗中咦了一声,原来他施展大金刚神掌,乃是真如佛性坐镇中枢,统御法力,激活九层浮屠之中代表大金刚神掌的佛光,施为之下,法力难免流过九层浮屠。 那九层浮屠是无能胜金刚力法门显化而成,按理只是一门修行法诀,但却有许多玄妙之处,戚泽只觉小无相禅功真气流经九层浮屠,再凝练为大金刚神掌掌印,中间似是不由自主受了九层浮屠些许微调,便是这些许微调,却令大金刚神掌神通脉络更为清晰自然,连神通威力都暴涨了三分! 自从得了无能胜金刚力法门之后,戚泽身上便有许多灵异之事发生,俱是好的方面,既然如此,现阶段又难以索解,戚泽索性不置之不理,反正眼下只有好处,尽可利用便是。 大金刚神掌经由无能胜金刚力运化,威猛无匹,霸道无双,尽显佛门神通本色,一掌一掌的按落,震得虚空激荡,将齐家一应家宅摧毁的不成模样,在地上印出一个一个深达数寸的掌印! 赵灵菡越发被动,大金刚神掌瞄准了她真身所在,只能不断挪移方位,躲避神掌拍击。按理这等神通最是损耗真气,一般的佛门和尚只消几掌下去,便要真气告罄。偏生戚泽修炼的小无相禅功乃是那烂陀寺嫡传正统,气脉最是悠长,再有无能胜金刚力法诀加持,一连轰出十余掌亦是面不改色! 赵灵菡有些心头火起,任谁被人压着打都要暴怒,何况她这位炼魔宗魔子?忽的将身一摇,便有一股魔气冲天而起,魔气之中展露无边魔性! 戚泽一惊,那魔气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天魔精气,那魔性亦是天魔魔性,但见魔气之中魔性酝酿,蓦地一只天魔巨掌飞出,兜头迎上大金刚神掌,两只巨掌相撞,一魔一佛,发出轰然巨响,无尽声浪来回滚动,将齐家所有屋舍尽数夷为平地! 戚泽怒喝一声,身外佛光普照,涟漪一般发散出去,恰将神通余威隔绝了起来,从外看来似乎齐家一无异状,但内中早已是一片狼藉。 赵灵菡笑道:“你倒是很为伏龙镇镇民着想,可曾记得当年你被诬陷杀人,镇上之民都出去搜寻你,要将你锁拿交给官府?”
戚泽淡淡说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滥杀无辜。你怎能运使天魔神通?难道你也修炼了天魔诛仙罡煞不成?”
那天魔巨掌非天魔诛仙罡煞不能运用自如,想不到赵灵菡亦有这门魔道法诀的修炼之法。 赵灵菡笑道:“任凭你猜罢!”
魔气流转,魔意如沸,蓦地又有数柄魔叉飞出,叉头之上附着熊熊魔焰,烧熔一切正道法力,往戚泽真身戳来,却是反守为攻。 这天魔神通到了赵灵菡手中,威力远胜上官湛,戚泽也要小心应对,小无相禅光发动,佛光如水,向上一卷,将数柄魔叉缠绕,魔叉之上魔火与佛光相克,一碰便发出滋啦之声,如炉上水沸,滚落炉火之中。 戚泽口诵《金刚经》,经文出口,化为点点佛光,加持小无相禅光,周身筋肉坟起,运力之间,已将数柄魔叉生生掀飞! 戚泽身浴佛光,恍若庙中护法金刚,尽显刚猛霸烈之意,足下一动,已然欺近赵灵菡,运掌挥力打去! 赵灵菡也有些意外,默运魔功,借用天魔精气又自化生出一朵血色莲花,盛放之间,拦在戚泽路上。 戚泽挥拳轰去,拳印之上自有佛光加持,一拳将那血色莲花贯穿!接着双臂一振,竟生生将血色莲花撕裂! 待得血色莲花裂开,再看赵灵菡,早已飞在另一角,掩口笑道:“你这莽撞的神通,倒与那些秃驴惯用的手段不甚相像!”
戚泽亦是一时兴起,才以肉身上场,一指赵灵菡,喝道:“难不成你将上官湛残尸之中的天魔诛仙罡煞炼化?”
赵灵菡笑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从长生级数手中夺取上官湛残尸?实话对你说,是那上官无敌亲手将天魔诛仙罡煞赠我!”
戚泽喝道:“上官无敌得了失心疯?”
赵灵菡道:“你又非长生之辈,岂能尽窥上官无敌的心思?其实这天魔诛仙罡煞与我炼魔宗魔法才最是契合,我得了此法,足以将炼魔宗道法推至极致!”
伸手一抹,又有数柄魔叉生出,一发往戚泽之身戳去,笑道:“我灭了齐家满门,还有一个齐坤与罪魁祸首万成,还要去并州杀他们!戚泽,念在我父生前曾怜悯于你,几次接济,你愿不愿意为他报仇雪恨?你佛门不是讲究因果相报么?”
戚泽微微一愣,险些被魔叉插中,忙将寒螭剑祭起,一剑环绕,将数柄魔叉一齐斩碎。那寒螭剑要靠玄音剑诀催动,好在戚泽体内玄音真气活泼泼的,又因炼罡道行大涨,勉强能佛道法术并用,催动得这柄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