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曾听教医道的师父说起过,秦门瘟毒霸道非常,中者便死,还会像瘟疫那样传播,故而唤作瘟毒。大夫无奈道:“倘若我救了这个孩子,非但我性命不保,还会引动一场瘟疫。我可不敢担这个罪过呀!”
那姑娘愣住了,双眼眨呀眨的,有泪水从眼眶中泛出。大夫摇头叹息:“好姑娘,你还是去买些好吃的,让这孩子开开心心的过完剩下的日子吧。”
姑娘泪水滴落在小孩肿胀的肚皮上,凝成了冰。小孩轻轻睁开眼睛:“姐姐,不是说到了此地,肚子就不疼了吗?为什么还是这么疼啊!”
姑娘强忍哭腔:“好妹妹,再忍一忍,先生就要给你看病了。”
大夫道:“姑娘,我也是为你好。”
“可是……”姑娘扬起一双泪眼,“可是她才五岁呀!”
大夫叹道:“有什么办法呢?若是瘟毒流行起来,她也活不了啊!”
韩墨看她倔强的用眼眶去锁住泪水,泪水却仍旧决堤而出。忽然心中一动,道:“我来治。”
那大夫吃了一惊:“少年……”韩墨道:“敢问先生,何处能寻得荒野破屋一间?”
大夫明白韩墨的意思,韩墨要去无人处为这孩子解毒,倘若瘟毒发作,也不会连累他人。大夫叹了一声:“后山有片林子,林中有座小屋,你们可去那里栖身。”
韩墨写了两副药方,请大夫抓了,跟姑娘借了钱买下。便带着那个孩子,去了林中小屋。韩墨二人互通了性命,原来这小姑娘名叫孙迎儿,与韩墨同岁。因不忿父亲将其养在深闺,虽逃离闺阁,到江湖上闯荡。遇到同在逃亡中的荆悦姬一家,吃了顿热餐饭,不料一觉醒来,家里大大小小六个人,尽死于非命。唯有年幼的荆悦姬奄奄一息,孙迎儿便将其背了,往此地城中求医。安顿下来后,韩墨便苦思破解瘟毒之法。小木屋不耐冬寒,韩墨们经常冻得浑身打颤,孙迎儿常拿了银钱出去买些热饭,到了小屋却都结了一层冰渣。晚上冷极,韩墨二人常与睡梦中不自觉相拥到一起,醒来时四目相对,各自把脸羞得绯红,然而那股暖意,却叫人不舍得放开。这晚,韩墨午夜梦回,借着穿户月光看到怀中人眉梢结着冰晶。不觉灵光乍现,找到了破解瘟毒之法。韩墨让迎儿生火,将从药铺抓来的解毒药熬上。自己从林外河中取来一块门板大小的冰块,用剑气切成碎块,放在一只大木桶里。再将自己外袍脱去,仅穿衣层里衣,纵身跃入冰块中。等迎儿煎好了药,双手捧着走进来时,韩墨已被冻得口唇发紫,脸上一片青黑,周身僵硬不听使唤。迎儿看到后大惊:“韩墨,你这是在干什么?”
韩墨说道:“瘟毒是从皮肤渗入到血脉的,然后蔓延全身,我用冰冻住全身的血管,可以让血流减慢,延缓毒素蔓延全身的速度。”
“但是你现在手脚僵硬动不了,怎么用针灸推拿?”
韩墨道:“这个需要你帮我,先给他把药喂下。”
迎儿听后,把那碗药灌入已经昏迷的孩子口中。随后韩墨让她扶着韩墨的双掌,按在小儿背上,在教她如何推拿,帮助孩子体内的药涌向五脏六腑。一切停当,韩墨口述了一张方子,让迎儿去抓药来。迎儿捧着方子慌慌张张的去抓药,韩墨则运功内视,用心体会那瘟毒在体内游走的经过,盘算着韩墨方才的方子管不管用。要想解毒,必先了解此毒,没有什么是比让自己中毒更能了解毒药的了。韩墨早已计算清楚,周身的冰寒之气,足够支撑到迎儿抓药回来。没想到这次迎儿却去了很久,直到日头偏西都不见回来。冰已经全部融化,韩墨不敢去河中取,韩墨担心全身僵硬的韩墨死在河中,瘟毒爆发顺着河水蔓延开来。韩墨感到身周的毒素,如同虫蚁啃啮般从皮肤钻入向韩墨的四肢百骸蔓延而去。难道韩墨便要死在此处了吗?韩墨还没有名扬江湖,还没有遇到同生共死的好友,没有聚饮千杯男儿事,没有江湖夜雨十年灯……韩墨恍惚看到自己骑着一匹白马,从韩墨身上走开,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忽然门砰的一声开了,迎儿捧着煎好的要飞进屋内,捏开韩墨的嘴边灌了下去。药还有余温,韩墨回复了一丝神智。急忙道:“迎儿,你马上出去。一个时辰之后,若不见我从门中走出,韩墨就一把火烧了这里,一根头发,一抹血肉都不能留下,一定要全部烧成灰!”
“可是……”“快出去!”
迎儿泪水盈盈,深深望了韩墨一眼,转头跑了出去。韩墨暗运内力,助药力催发,一股暖流自心口处蔓延,与透入四肢百骸的虫蚁相抗衡,好似两群蚂蚁在撕扯争夺韩墨周身血肉,痛苦难当。难忍的剧痛中,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三刻钟过去了,终于,一个时辰过去了。韩墨忽觉周身疼痛顿消,身上千斤重力,霎时消散。韩墨擦擦额上冷汗,推门而出。迎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将韩墨紧紧抱住。原来迎儿出门抓药时,发现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钱用完了,便四处央告求人借钱,却没人愿意把钱借给一个陌生人。迎儿便去药铺抢药,被一位陈雅琦姑娘阻止。陈姑娘听了迎儿所说原委,便自己出钱买了药,还派人煎好,让迎儿带回。韩墨不觉感慨道:“我能保住性命,多亏了这位陈姑娘啊。”
不一刻,陈姑娘亲自来探望韩墨。见小屋陈破,便邀请韩墨们去她家里小住。原来陈姑娘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丁姓武官家里,家中有一公子丁不凡,与陈姑娘指腹为婚。两人深深佩服韩墨的义举,花重金买来上好补品,帮韩墨恢复身体。韩墨对他们两位十分感激。